还是那个熟悉的山洞，不一样的是，这次演讲台下，不止有匈奴人，还有秦军。
山洞很大很大，挤挤还是能站下几万人的。
宋坤再次站到高台上，他俯视环顾一周，深吸一口气。
紧张吗？有点，但是不多。
前世是网络主播的他，直播间几十万人在听他讲故事，早已锻炼出强大的心理素质。
只是现在不同，过去他看不到观众们的表情。
当宋坤上台的那一刻，匈奴大军骤然响起热烈的欢呼，一个个人，神情激动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独孤颂！独孤颂！独孤颂！”
这场面，把秦卒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蒙武和姬馜两兄妹在最前排，抬头望着他。
“女弟啊，宋他不紧张吗？”
姬馜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如果换做是我，绝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望向宋坤，眼中浓浓的爱意隐藏不住。
这是她的男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宋坤压压手，匈奴人像乖巧的小猫，迅速安静下来。
“也许，你们都知道了。”
“我来自秦国，我的妻子，大阏氏，是知名秦国将军的额很督（妹妹）。”
蒙武愣住，好家伙，我怎么不知道，啥时候成为知名大将了？
秦军队伍中，每隔一队，就会有口传翻译。
因为宋坤说的是草原语，尽管同吃同住，但他们仅会一些日常用语。
台下八万人，全都安静的聆听。
......
“因为一些误会，我逃亡秦国，来到了燕国。”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我被左贤王抓到草原，成为了一个奴隶。”
挛鞮依低头浅笑，命运就是这么奇特。
将宋坤俘虏，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我负责喂养部落里的牛羊马，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虽然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中原奴隶，可是匈奴部落并没有虐待我，反而让我体会到家的温暖。”
“我还记得，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巴依，他的名，涵义是财主，可惜他，穷了一辈子。”
“巴依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他经常主动陪我一起放牧，他说他最想吃羊肉，可是部落里的每一头羊，都是最珍贵的财富。”
“巴依也是一个很勤奋的人，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
“巴依还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当族人有困难的时候，他总会伸出援手。”
“可是，直至死亡，他都没有吃上一口心心念念的羊肉。”
“是的，他死了，死在回家的路上。”
“那一天，他带着毛皮去市集换取一些粮食，回部落的路上，被大型部落的贵族欺辱折磨，悲愤而死。”
“他的尸体，被草原上的死神（秃鹰）眷顾。”
“当得知这条不幸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巴依这么好的小伙，他们是怎么忍心残害的？”
“巴依他——”宋坤吸了吸鼻子，“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何错之有？”
底下八万人集体沉默，匈奴人知道，单于并不是在编故事，因为，在草原上，普通牧民被无故杀害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甚至，他们的至亲，或者朋友就惨死于贵族手里。
由于宋坤的演讲情绪饱满，秦国大兵们被带入进去，他们陷入思考。
蒙武好奇的问道：“女弟，他说的，是真事吗？”
姬馜点点头：“是真的。”
蒙武皱眉，这种随意杀人的行为，要是放在秦国，可是会被判以极刑的。
因为，秦律严禁内斗，谁都不能违反这条铁律，不管你是谁。
秦国也有贵族阶层，但不至于这么无聊又嚣张吧？
如果有人告发到秦王那里，秦律严明，他们一样会被判刑，所以滋生出“刺客”这个职业。
但是刺客的刀，很少会对准普通人。
蒙武反正没见过，秦国有一个贵族会这么做。
虐杀普通人，你会得到爽感吗？
......
宋坤见无人回答，他默默地拿起两张毛皮。
“大家请看，这两张精毛皮，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底下有人回应。
“那如果，我在毛皮上划一刀？”
宋坤掏出小刀，重重的在毛皮上一划，再问道。
“那这张毛皮的价值，还是不是与另一张毛皮，价值相同呢？”
“不一样！”站在前排的头曼抢答道。
“哪里不一样？”
“因为，它被损坏了。”
宋坤将那张被划出一道口子的毛皮摔在地上，并重重的踩上两脚。
“那现在呢？它还值多少钱？”
“不值钱！”
“如果我再在上面，吐上一口痰，撒尿等等，最后把它随意扔在泥沙里？”
宋坤俯身，将地上的毛皮捡起来，不解的问道。
“可是，谁又记得，它，原本跟这张毛皮同样价值啊？”
“你们想过吗？”
宋坤忽然提高音量！
“因为，这张毛皮，被人践踏，被人虐待，被人伤害，被人抛弃......到最后，它变得一文不值！”
“所以，到底是谁给它的定义？”
“是贵族，是他们！从我们诞生之初，就在我们身上贴上一个卑贱的标签。”
“他们随意践踏我们，随意虐待我们，随意伤害我们，随意抛弃我们！”
“可是，谁还记得，我们与他们一样，同样有着双手双脚，有着五官，我们，同样是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们的价值，为什么要被他们定义？”
“为什么？”
宋坤徒手将另一张完美的毛皮撕成两半！
“为什么不能将这张毛皮，毁掉？”
“为什么不掸去我们身上的灰尘，重新变得光鲜亮丽？”
宋坤重重的捶了下桌面，他跳上了桌子，全场的情绪也到达了最高点！
“他们要求我们必须忍气吞声，然后告诉我们——”
“你们命运悲惨都是因为先辈无能！你们天生就是卑贱懦弱的奴隶命！你们饥寒交迫是因为你们不够努力！”
“你们就应该妥协！你们就应该服从！你们就应该被剥削！”
“他们让你们——”
“闭嘴！”
“有什么意见全都给我塞进肚子里！”
“不许对现状有一丁点不满！不得质疑首领的统治！不得因为贵族的掠夺而心生怨恨！”
“你们不仅要承受着痛苦，还得为那些贵族负重前行，他们还对你们指手画脚，一旦不满意，迎接而来的，就是更无休止的虐待！”
“他们说，这一切，都是他们仁慈的赏赐，都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到底是不是这样？该不该这样？”
“告诉我！”
哗——
底下的匈奴人全都涨红了脸，高声嘶叫，挥舞双拳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翻译官们，被这番话震荡心灵，不由自主双拳紧握，高声呐喊。
就连许多秦国大兵，都被这段激情的演讲感染到，跟着匈奴人积极回应。
草了，不知为何，怎么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呢？
蒙武面红耳赤的，瞪大了双眼，他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冲动。
“你小子，快把我都说得热血沸腾了。”
如果被家里那条狗听到，估计都会骑着我，冲上战场大杀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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