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多，沈非晚辗转难眠，干脆出去吹冷风。
走到外面，她这才发现二楼沈默的卧室窗户仍透着光亮。
想了想，她又折了回去，敲响了沈默的房门。
结果沈默却说自己要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他话音刚落，门底缝隙的光线骤然消失，显然是他关了灯。
沈非晚指尖在门把上悬停片刻，只好收回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沈非晚被沈默叫醒吃早餐。
等她洗漱完毕下楼时，发现沈默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玄关处，正在调整腕表。
他刮净了胡茬，眼底的血丝也消退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爸，你已经吃好了？”沈非晚停在楼梯中段问道。
沈默闻声回头，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嗯，你慢慢吃。”
说完他就要去拧门把手。
沈非晚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去，“等等！你要去哪儿爸？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不能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给你当司机。”
“我还是习惯自己开车。我今天出门就是去见几个老同僚，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
“见同僚？”沈非晚的眉头瞬间拧紧，“你不是说要去找林霄砚？怎么，他拒绝见你？”
“晚晚，”沈默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女儿，“我发现你对霄砚的成见还是太深。他没有不愿意见我，而是正在国外出差。昨晚我一联系他，他就说马上回来。我们已经约好了晚上见面。”
沈非晚立刻追问，“几点？在什么地方？”
沈默抿了抿唇，语气坚决，“这你就别问了晚晚。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我自己和霄砚谈就行。”
“爸！”沈非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好了，就这么定了。”沈默轻轻挣开她的手，“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就去找宥恩玩儿。对了，我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晚上也不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后，完全不给沈非晚再开口的机会。
沈非晚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其实她想知道沈默的行踪并不难。
她转身走拿起自己手机，调出车载 GpS的追踪界面，沈默的行踪轨迹很快在屏幕上显现。
屏幕上，代表沈默车辆的蓝点在城市地图上快速移动。
上午两个地点，下午三个地点，但每个地点的停留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
沈非晚盯着那些短暂停留又匆匆离开的轨迹点，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爸这分明是在处处碰壁。
沈非晚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下午六点半，看到沈默的车子停在了某家大饭店的时候，她立刻拿了车钥匙出门。
半小时后，她的车驶入那家饭店的地下车库。
这家店向来一座难求，但她清楚林霄砚是这里的顶级 VIp。
进了门直接报他的名字就会有服务员带她去包间。
转过走廊拐角，服务生带着沈非晚正要往一间半掩着门的包厢而去，沈非晚立刻抬手制止了服务员。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神往走廊尽头示意。服务生会意，无声地鞠了一躬退开。
全程服务员的动作都很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几乎也没什么声音。
沈非晚放轻脚步向前。
半开的包厢门里漏出一线灯光，她侧身站在阴影处，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将沈默紧绷的侧脸和林霄砚似笑非笑的表情尽收眼底。
菜已经点好，沈非晚冷眼扫过桌上的菜品。
——清蒸鲥鱼粉豆腐、龙井虾仁，每道都是沈默的心头好。看来林霄砚在点菜上确实花了心思。
可接下来的画面让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沈默双手捧着酒杯，微微前倾着身子向林霄砚敬酒。
而那个平日里对师长毕恭毕敬的林霄砚，此刻却端坐在主位上，嘴角挂着游刃有余的淡笑，从容不迫地接受了这份敬意。
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从容。
“霄砚你出差辛苦了，你为了我们沈家的事连夜飞回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顿我请，你不要推辞，我先干为敬。”
看着父亲低声下气的模样，沈非晚胸口发闷。
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脚走上前猛地推开了包厢门。
“砰”的一声，门板撞在墙上。沈默举到一半的酒杯顿住，和林霄砚同时转头。
“晚晚？”沈默惊讶地放下酒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是不是又、”
“爸爸，是林霄砚告诉我你们在这儿的。”沈非晚反手关上门，打断了沈默的问话。
她目光直直刺向林霄砚，“你说对吧？”
林霄砚深邃的眸子盯着沈非晚看了几秒，认了。
他继而转头看向沈默，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是的，老师。晚晚问我，我就说了。”
说着他还朝沈非晚招了招手，“快过来坐晚晚，是我不好，没等你来就让人上菜了。”
“没关系。”沈非晚朝餐桌走去，“你们饿了就先吃，不过我应该没有迟到很久吧。”
她的目光扫过餐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最后落在林霄砚身上。
“不久，我们也是刚开始。”林霄砚从容起身，绅士地为沈非晚拉开了身旁一张座椅。
沈非晚却视若无睹，径直绕过那张椅子，坐在了沈默的另一侧。
坐下之后，她开始假装在包里翻东西。
她翻东西的时候林霄砚和沈默都沉默着没说话，包间里就只剩下她翻包的声音。
直到反复翻找了两遍后，沈非晚这才突然抬头看向了沈默，“爸爸，我好像把一份重要文件落在车上了。你能去地下车库帮我取一下吗？”
她将车钥匙递给沈默，继续说道，“地下车库太黑了，我不想一个人下去。”
沈默接过钥匙，眉头微蹙，“真的吗？你真的不小心把东西落车上了？”
“当然是真的了。爸你快去吧，这是我特意拿过来给林霄砚看的。”
“好，”沈默点点头，又转向林霄砚，“霄砚，那我去去就回，你和晚晚先聊。”
“好的，老师。”林霄砚微微颔首，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直到关门声彻底消失，沈非晚才回头看向林霄砚。
对方嘴角的笑意加深，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晚晚是在说谎吧？就是为了支开老师。”
沈非晚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毯上擦出沉闷的声响。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霄砚面前，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竟然让我爸低声下气给你敬酒，你算哪根葱林霄砚！”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包厢内炸响。
林霄砚的脸被打得偏转过去，额前几缕碎发垂落。
等他慢慢转回来时，左脸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抬眸盯着沈非晚，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左颊的红痕衬的他皮肤更加冷白。
他忽然勾起唇角，这个笑容让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更添几分摄人光彩。
“现在知道心疼老师了？”他声音低沉，被打乱的碎发垂在眉骨，“既然心疼，那你还让他出来干什么？”
沈非晚下颌紧绷，“承认了是吧？你就是故意的。”
林霄砚垂眸整理袖口，声音轻柔，“晚晚，老师都知道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我从未刁难过老师，即便是对你，我也不是在刁难，我是想护住你。”
“我也不需要老师敬酒，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向老师言明，是老师自己坚持。”
林霄砚说着，呼吸微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老师知道被带走调查要经历什么。他心疼师母，也心疼两个儿子。”
林霄砚的视线紧紧锁住沈非晚，“所以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委屈求全，他甘愿低头四处求人。而你，就只会浪费时间。”
“是，我承认，你很有个性，你也很有本事很厉害。但你走的是弯路，是错误的路。你是找到了柴明，可如果不是我打了招呼，你以为对柴明的审讯就能这么快落实了吗？如果不是我，老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吗？”
林霄砚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叹息，“晚晚，放弃你那些无谓的自尊吧。我可以接受你的个性和脾气，你像今天这样打我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是我的人。你打我，我只会心疼你手疼。”
沈非晚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好啊，那等下我爸上来，你当着他的面再这么说一遍。”
“好啊，”林霄砚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眼底漾着温柔的光，“就当着老师的面向你求婚。就算老师为了你的自尊拒绝我又怎样？他最后也只能低声下气去求别人。”
林霄砚说着，忽然站起身。
他身材高大，阴影瞬间笼罩在沈非晚身上。
“晚晚，求别人可不像来和我吃饭这么简单。我跟你透个底，叙白挡的是邹家小子的路。邹家，你动不了。但我可以，不过要冒险赌上我的身家性命，也不容易。”
他走到角落的衣柜去取了自己的大衣，经过沈非晚身边时对她说，“你今晚回去就可以去查查邹家的底。仔细掂量掂量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他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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