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阿婆扭头看了看陆林风的脸，看着他眉眼间似曾相识的地方，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也许是吧，我不确定。那个孩子生下半年后丁香就带着我抱着孩子悄悄去了江城，去到一个叫做陆家的地方。”
话音刚落，陆林风又是一颤。
好在木婉迎一直陪着他、一直在安抚他。
褚阿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天我们把孩子给了陆家的老爷，陆家老爷为了让我们闭嘴，又给了我们一笔钱。”
“她生下我就只是为了换钱，是吗？”
陆林风含着泪问。
他问褚阿婆，“她既然选择了生下我，为什么要把我丢给陆家？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还是说她生下我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钱？我只是一个换钱的工具？”
“不！不是的！”
褚阿婆连忙摇头。
她对陆林风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红云说过，怀上你的确是个意外，偷偷地生下你和将你送给陆家是她自私，但是她并不是从来没有替你考虑过。
她说了，把你留在身边，她苦，你也苦，而且是一辈子望不到头的苦；把你送回陆家，你们虽然还是苦，但是那种苦不一样。
你们永远不需要再受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永远不会被人踩在脚下，你们也永远不会再为了一日三餐像条狗一样跪在别人跟前讨吃的。”
褚阿婆有些激动。
她抓住了陆林风的手腕，“孩子，你听阿婆说，你的妈妈是爱你的！她是爱你的！她是对你不起，但是绝对是爱你的！
她说把你送回给陆家，是她能为你想到的最好出路。她给不了你的，陆家都能给你！因为你姓陆，因为你身上流着陆家的血！”
“不过是她安慰自己的废话罢了！她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从来不找我？她要是真的爱我，在我被人虐待、欺负的时候为什么从来不看我？
二十五年了，这二十五年她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身上有多少伤、我受了多少苦，她问过吗？她关心过吗？她拿完那笔钱之后，还想到过我吗？”
陆林风站了起来，捶着自己的胸冷冷发笑，“没有吧？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吧？如果我不是陆家的孩子，如果我不能换钱，她还会生下我吗？不！她不会的！她从怀上我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我，只是个工具！”
“孩子……”
褚阿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木婉迎用眼神打断了。
木婉迎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揽住陆林风，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她的一只小手轻轻拍抚着陆林风的后背，一只小手轻轻地在陆林风的头上轻抚，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是用无声的言语安抚着怀里的男人。
等陆林风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没有那么激动，也没有那么愤慨了她才问褚阿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阿婆，恕我冒昧，我要是猜得不错，阿霞应该也是红云的孩子吧？她……她是林风同母异父的妹妹吧？”
木婉迎敢这么说也不光是凭着几眼自以为是的眼力。
一来是陆林风和阿霞之间细看的确是有不少相似处的。
二来，她在褚家落难的那些时日就从未在褚家看见过任何女主人的照片或者物什，就连问阿霞，阿霞也说不出自己的妈妈到底是谁。
再结合一些其他的迹象，木婉迎便做了这个猜测。
陆林风虽然也想到了。
但是真当木婉迎在他面前问起此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震惊。
至于褚阿婆，已经无从隐瞒，也只能老实回答，“是，她是红云生的，她是小陆的亲妹妹。”
“那她是……”
木婉迎不好往下问。
褚阿婆也不想再隐瞒了。
尤其是她的孙女越来越大，她这把老骨头却帮不了任何忙的时候，让她孙女的亲哥哥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个妹妹也好。
就像当年的红云为了眼前这个孩子谋生一样。
她也想为自己的亲孙女谋一条路，一条不再做睁眼瞎的大路。
这样想着，褚阿婆又是一声长叹，“她不是自愿的，她是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喝醉后强暴了才怀上的阿霞。”
陆林风闭上了眼睛，心中乱做一团。
木婉迎也不忍再往下听。
同为女孩，同为女人，她实在不知道当年的褚红云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能面对这一切变故。
只觉得无助，又悲凉。
褚阿婆再次叹息，“我说过，红云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送走小陆后，她用那些钱为我们都做好了规划。
她自己重新回到学校上学，并供阿霞的爸爸上学，就连我也给安排了进修，让人教我认了几个字，能在城里谋一个生路。
可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啊！书是一本都读不进去，祸事却没少闯。在一次闯祸后，红云训了他一顿，他就开始喝闷酒，然后……”
后面的话褚阿婆再也说不出来。
木婉迎与陆林风也没有勇气往下听。
屋子里就此陷入沉默。
沉默了许久，褚阿婆才捡起旧话。
“红云当时的身体已经不能再随便堕胎，她就这样被迫生下了阿霞，但她对于我们、对于这个家的感情也随着阿霞的出生彻底没了。
阿霞满月的那一天，她将所有有关她的东西、照片全都烧了，然后趁我们没注意的时候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如今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你们没找过？”木婉迎问。
褚阿婆摇头，“找过，阿霞她阿爸快把江城、把我们老家、把红云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翻了个遍，压根找不到她的一点消息。那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音信了。我知道，她在怪我们，她在怨我们，她再不想搭理我们了。就连她十月怀胎生下的……”
褚阿婆哽咽起来，终究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说。
木婉迎和陆林风没有留在褚家过夜。
听阿婆讲完故事后，他们连夜就踏上了回江城的路，褚阿叔钓的那条鱼他们更是碰都没有碰一口。
两个人坐在车上，心情是异常的沉重。
一路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回到江城，回到他们那个温暖的小家，芙蓉苑的小窝。
洗完澡换了衣服，相拥着躺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上，与妈妈才刚聊完天的木婉迎才揪着男人的衣袖轻声说：“林风，如果我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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