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鼻乱世一草民，无家无业无安宁。
烽烟四起何处去？不若沙场从军行。
忘死先登骁勇有，舍生只为后人荫。
十年戎马峥嵘现，排挤猜疑寒人心。
只待风来召旧部，直奔高台尽点兵。
敢溅龙庭三丈血，力篆史书半纸名！
——幕易
五个月的时间，杨玄就把这一县之地治理的焕然一新。不说政通人和吧，也算得上是再造秩序了。
七月末，留下常生镇守泗县，杨玄带着骑兵队伍一路回到了连山庄，开始准备他与方悦薇的大婚。
夹道欢迎的庄民精神面貌与别处百姓有着很明显的区别，安全稳定的环境和充足的食物让连山庄的人口不断膨胀。
因为抚恤得当的缘故，就算是新加入的庄兵，作战情绪也十分旺盛。
十月的秋风如往年一样凉爽，连山庄外的田野却不同以往的荒芜，麦浪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片金色的海洋。
杨玄头戴青冠，身穿靛蓝色马衣，只带了三两个随从，悠闲的走在这片金色海洋中。
田间忙碌的乡众脸上布满了丰收的喜悦，手中镰刀挥舞带起的不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带着谷物芬芳的麦穗秸秆。
汗水顺着黝黑的胸膛滴落在秋阳里，亲手采摘下的是一年的辛苦劳作，也是生活的希望。
蓝天白云下，杨玄随手在田边扯下一株麦穗，寻了个树荫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用手搓下麦粒后，带着麸皮一把丢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感受麦香的同时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满足。
这片土地因为他的出现，发生的变化是这么的巨大，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若整个关中都是这个景象，潜蛟未必不能化龙。”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断了杨玄的思绪。
几个随从闻声立刻围了上来，待看清树上人的脸，这才又退了下去。
杨玄吹了吹手掌上残存的麦屑，语气轻松的回道“是啊，此地可为龙兴之地。”
何棠身形灵活的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好像那身肥膘都是棉絮填充一般。
“师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何棠坐到杨玄旁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道。
“师兄拒了我安排的差事，是因为这个问题吗？”杨玄答非所问道。
“是也不是。”何棠想了想回道。
杨玄嘴角上扬“哦？”
何棠不答反问道“师弟你和我说实话，师傅到底教了你啥，怎么你好像什么都会。兵、谋、政，似乎都难不倒你，甚至还有驭人术的影子。”
“我说过，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就连后面遇到大师兄，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眼见何棠越说越激动，杨玄无奈的打断他道。
何棠难以置信的张着嘴，眼睛瞪了半晌，神情颇受打击，叹了口气说道“某连献三策，师弟一策未取，另辟蹊径仍旧割据一方，真让我汗颜。”
“何出此言，若没有师兄珠玉在前，我又如何得以借鉴。”杨玄真心实意的宽慰道。
“魏那沧元逢迎权阉，你就不怕他一朝得势，回来派兵灭了你？”何棠继续问道。
“一个弑君的宦官，能成什么气候，魏那沧元有眼无珠，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杨玄笃定的说道“如今魏国朝廷动荡，王侯公卿只顾争权夺利，正是我连山庄火中取栗的好时机。”
“师弟欲取秦州？”何棠惊道。
“魏那沧元占据虎牢关，宗爱内掌握禁军皇城，外有雄军震慑京师，正是目中无人的时候。据说已经达到了他亲手扶持上位的皇帝，也无法忍受的地步。”杨玄侃侃而谈“更何况朝中诸王，各州大吏？只等他败亡的消息一到，我便立即起兵直取上溎。事成可拜一朝中权贵门下………”
“仅凭猜测，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何棠质疑道。
“师兄游历时，可遇到过山匪？”杨玄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问道。
何棠虽然皱着眉，却还是认真回答道“数不胜数。”
杨玄继续问道“我在雍州时，曾听一老人说过，山匪常以杀人取乐。其中有一个玩法，名为‘猜肝’。”
“猜肝？”何棠满脸疑惑。
“山匪藏于道旁抢劫成功后，若遇另一股同行，会随机抓一人，双方头领以此人肝脏的大小、重量下注。事后将人剖腹取肝，猜对的尽取钱财。其中有一个山匪头目，尤其擅长这个游戏，几乎没有输过。”杨玄平静的说道。
“这有何难，不过是常理而已。”何棠嗤之以鼻，并一语道破“身宽体胖者肥，呼吸有力者大，瘦弱者轻，仅此而已。”
“不错，正是如此。”杨玄话锋一转，反问道“所以，我所猜测的不也是常理吗？宗爱弑君夺权，人心多有不服，又怎么会有不败亡的道理呢？”
何棠沉默了几分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来我没有什么能帮到师弟的地方了。”
“师兄此言差矣，各种细节上的处理，查遗补缺，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这也是我希望师兄能够出任军中祭酒的原因。”杨玄解释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打击何棠，而是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处理军队政务。
“本就答应了大师兄，师弟既然还用的上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何棠回答的很干脆。
“魏那家掌控秦州这么久，势力盘根错节，你打算怎么打。”
“还没想好。”
“上溎城里的门户，可有走动？”
“没有。”
“秦州各地的军队部署，山川地理有没有探清？”
“也没有。”
“…………？”
“所以说需要师兄帮忙谋划谋划嘛…………”
…………………
连山庄，一座清静院落的小房间里，方悦薇正对着两块灵位上香祭拜。
灵位上一书“先考方公讳觉之灵位”，一书“先妣方氏闺名淑华之莲位。”
方悦薇上了香，眼角红润，小声说道“父亲，母亲，女儿再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
为了表达对方悦薇的重视，她父母的灵位是杨玄主动让人镌刻请进来的，只等大婚后，便一同迁进杨玄的家庙里——虽然他自己的家庙里灵位上都是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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