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函数，是以前高考必考的知识点…”
庄图南和庄晓婷还没有回到家，就听到了家里有声音传来，是庄超英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像是在讲课。
庄图南和庄晓婷连忙小跑来到了家门口，只见家里本就不大，只有二十平不到。
此时房间里面已经站着坐着了二十来个人，每个人都拿着笔，端着笔记本，在疯狂的记录庄超英的话。那样子就像是对知识强烈的渴望如同三十年单身光棍看见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穿着诱惑的站在他面前一样。
可以说是，如饥似渴。
看着他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庄图南并没有任何的看不起或者是任何的反感。
他看着这些人的疯狂，当即想到了高考恢复，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说其他的，就关于只是返城条件里面就有一条是，有学校录取证书。
但是他对于，霸占别人家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庄家这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和由两条板凳一张木板铺出来了小床。那小床是庄图南和庄晓婷的床。但是现在，板凳被几个同学挤着坐在上面，而那原本的床板，则是变成了一张黑板。
而他们的被子和褥子，都被卷起来，放在了角落里，还有几个人坐在上面。
看到这里，庄图南直接整个人的脸都黑了。
“哟，小朋友，你们是庄老师的孩子吧？长得可真可爱。”
庄图南见此拉着庄晓婷的手，站在门口，并有进入，只是黑着脸看着里面。
但是因为庄图南年纪确实就在那里，才十一岁，只不过是四年级学生，能有什么威严？黑着脸那样子让人看着像是小大人，但是也让人忍俊不禁，觉得可爱。
庄图南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飘忽到了在最前面看到了他们俩出现的庄超英身上。
“图南，晓婷，这些哥哥姐姐们，都是报名了要参加高考的学生，你和晓婷先在外面写作业，等饿了，图南你就自己热饭菜吃。”
看着庄图南那冷冷的眼神，庄超英看了看周围的学生，面色不变，淡淡的对着庄图南安排。
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庄超英可不能把脸都不要了。
庄图南看着庄超英那一副我在为国家大事做贡献，自己家啥也不是的样子，很像是左右两边脸都很欠揍一样。
眼神瞥了一眼坐在他和庄晓婷被子上的两个学生，那两人被庄图南一看，明明只是个小孩，他们却也心虚的站了起来，还顺便整理了一下被子。
“哦，那确实是大事，我和晓婷的学习在大家伙的高考前面都是小事。
那哥哥姐姐们，你们可要好好学哦，我听说，你们在乡下每天都要劳作来换取工分。
你们的劳动，每天都能换工分，就是不知道，大家在我们家听我爸爸补课，是多少个工分一分呀还是多少钱一分呀？”
庄图南也是很配合庄超英的话，庄超英见此也觉得儿子懂事，脸上有光，但是随着庄图南的话音一转，他差点没站稳。
“图南，你懂不懂礼貌？快给哥哥姐姐们道歉。”
庄超英面色铁青的看着庄图南。然后让庄图南和一群人道歉。
而这一群人也被庄图南的话给说尴尬了，他们都是厚着脸皮来听庄超英讲课的。
毕竟庄超英是高中数学老师，这不得好好的蹭一下课？
“道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里是棉纺厂分给妈妈的宿舍，不是分给你的学校，你要是喜欢讲课。就去学校讲，在这里讲课，你考虑过我们吗？你看看，这家里成什么样了？
你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罗主任，请她写信去你们学校，让学校给你专门安排教室来给他们上课？”
庄图南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你们的命运就了不起，我们家的命运就是活该被欺负？
这才第一天，家里就成这样了，那等他们高考了，这家还能是那个家吗？
“小朋友，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这可是高考，这可是改变命运的大事，也是国家大事。
亏你还是庄老师的学生，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庄老师现在的做的事情，那是为了国家大事做贡献，你们是庄老师的孩子，跟着牺牲一点又怎么了？
而且这是我们好不容易盼来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你知道我们在乡下的日子有多难吗？我们只有这次机会，你现在还小，根本就不懂。”
庄图南话音刚落，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庄超英的面前响起来了，那人转过来严肃且光伟正的和庄图南说道，似乎，庄图南现在反对他的话，就是在犯罪一样，随时都可以被判死刑。
“我不懂？怎么？农村也是广阔天地，青年到了贫下中农之地也能大有作为这句话是空谈？
听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要嫌弃乡下生活，嫌弃知青身份？你们是要靠高考逃出农村？而不是把农村变好，改变农村困境，带着大家一起走出来？
是想逃避责任，贪图享受吗？是对当下的生活和环境感到不满吗？还是对我们当今蓬勃发展的时代和社会不满？
请问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是在哪个知青点下乡的，请你仔细回答一下你的想法。
我想给你们所在的生产大队写信阐述一下你的这番思想，顺便替你登个报纸，让你成为名人？
还有你们的庄老师，我想他这么帮你们摆脱困境，应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应该跟你们一起接受时代的赞扬。”
庄图南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他刚想反驳庄图南的话，就看到庄图南已经从书包里面拿出来了笔和本子，似乎等着记录他要说的话。
“行了，庄图南，你到底想要怎样？”
看着庄图南那张嘴就是一个大坑的样子，不等那人反驳，就开口喝住了他，然后目光凶狠的看着庄图南。
因为庄图南的问题，一旦被他光明正大的写出来了，并且登报了，那么这些人就一辈子别想回城了，甚至回到乡下还可能被批斗，被排斥。而他这个帮凶估计也得跟着下岗。
因为这是严重的思想问题，哪怕是高考报名了，现在是第一年恢复，一切的规章制度都处于试行阶段。
所以高考名额即便是上报了，也可能考不了试。而他，也可能会因为这事一落千丈。
而在场的人，都是经历过城市套路深和农村路滑的知青，也在相互提醒下，看着眼前的小孩，眼神里透露出了恐惧，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吧？
一时之间，大家都若有若无的眼神飘向庄超英，他们神情焦灼，却又不敢发作。
“我想怎样？是你们想怎样吧？你们在这里补课就算了，声音多大自己不清楚吗？整栋楼都能听得见了。
本来大家上班就累，回来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还被你们吵吵吵。要是他们因为你们不能好好休息，出了生产事故，你们负责吗？
还有我们家，被你们搞成了这样，你会收拾吗？还不是等我妈上完晚班回来又熬夜收拾？
你倒是披着张人脸好做贡献，我妈就只能在背后当苦力。好人都让你做了，奴隶全让我妈做？要是我妈累的最后猝死了，你们谁负责？”
庄图南的话音刚落。刚刚那人立马又跳了起来，说是他们可以收拾好了再走不就行了？意思就是庄图南小题大做，没有格局，分不清轻重。
“哼，你们收拾？你们怎么收拾？这板凳坏了你们会修？我们被子被弄脏了你们洗了走了，我们睡那里？
为什么为了你们的事，为了自己的命运，要让我家做牺牲，你们要高人一等吗？你是我孙子吗？我要处处惯着你？”
庄图南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嘴上也不闲着，一句句的说着。而这些人也被庄图南的话气着了，要不是他是庄超英儿子，恐怕都要飞起来动手了。
“不过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那种，我知道大家都有一颗奋进的心，也迫切的想要多学点知识好为当下时代发光发热。
所以，给你们想了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他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在你这里补课的，每天交两块钱给我妈做清理费，相当于是聘用我妈给你们打扫了。
你们想怎么造怎么造，我们兄妹和我妈去住招待所，等你们讲完课了会回来清理。然后高考完了，有多少分的成绩，就给我妈几分钱，先写借条，再上课！这是对我们家造成的精神损失。
另外一种办法就是，你们自己安排好地点，谁家方便去谁家讲课，然后你们自己去附中接庄老师下课去给你们补课。
等考试结束，你们想咋感谢庄老师，那是你们的事，不过，你们带走了我们家唯一的大力气劳动力，需要为我们家做出补偿。
也不要你们出钱，每天去给我妈买菜和给我们家搬蜂窝煤就行。一直到你们庄老师不给你们补课了为止。
这两个办法，你们想要哪个？”
突然，庄图南画风一转，给了他们一个新选择。
其实对于这些人，庄图南也没准备一竿子打死，但是他就是对庄超英这么造自己家不爽。收拾一下庄超英出口恶气的同时，为黄玲减轻点负担。
“庄老师，小朋友说得对，我们确实太打扰您家和您邻居们了，今天我也发现大家都是时不时的会从您家门口过，朝里面看。
我们确实也有些自私了，为了自己就不顾其他人了，我觉得小朋友说的第二个办法很好，就是太辛苦庄老师了，只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能找得到的门路也就您这了。
所以，就辛苦辛苦庄老师，以后我们给您布置课堂，到时候我们专门去接您，然后送您回来或者是直接给您安排住处，等我们考上了一定来当面道谢，您看可以吗？”
庄图南把他们说的个个都面露难色和尴尬。但是也给了他们台阶，而且刚刚庄图南说的也对，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们可能自己能跑，但是他们的家人也跑不掉。
不过徐卫国提出选择第二个办法的知青头头也能想得到，这一旦要付代价了，也就没几个人会来找庄超英补课了，都是想白嫖的。
特别是第一个办法，给钱，怎么可能？按照庄图南说的条件。
不管是考没考上都得先背债，因为最后按分数给钱啊，考上了悲哀，刚考上就欠一屁股债，考不上更悲哀，大学没考上不说，还背着一屁股债。
第二个办法虽然前期不给钱，但是每天得包庄超英一顿饭吧？因为直接从学校接到家里去补课，庄超英也不能空着肚子给他们讲课吧？
还得来庄家做苦力，当然了，这是合理的，毕竟庄超英是家里唯一的男性劳动力不是！
不过他们也只能选这个，毕竟庄图南说的第一个办法，可比第二个办法贵得多了。所以，只能请庄超英辛苦了。但是他也没有许诺考完了给报酬，而是说考上了来感谢。
“道谢就算了吧，要是你们能考上，我心里也高兴。
行了，那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先回去吧，明天我在学校门口等你们。”
庄超英答应了徐卫国的安排，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来他开着门讲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他庄超英有本事，给人补高考知识，他是个好老师，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但是没想到，这不是好名声，这有可能是一地鸡毛啊。
要是真的因为这个导致工人出事了，那他的罪过大不说，这辈子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结果庄图南三言两语，就把他的白工变成了任务，以后只能听这群学生的安排。本来在家还能身不由己得自由点，这被带去别的地方，就更加的完全是没有任何自由了。
而庄图南也知道他们会选择第二个，因为他们都不可能给钱的，因为要给的钱都太多了。让他们每天去接庄超英，也能让庄超英感受一下被人安排，身不由己的感觉。
而且也永远不要低估了知青们对改变命运机会的疯狂，他估计，高考前，家里可以不用做庄超英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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