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匠」先生。
从苏珊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的白羽，本以为自己会很慌乱。
但并没有，白羽反而觉得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踏实感。
就好像「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平静的不可思议。
甚至他第一反应是开始冷静的反思，自己以往行动的漏洞。而不是面对苏珊的质问。
毕竟苏珊说的都对 。
白羽原本对自我有着清醒的认知，他只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一个稍微有些小聪明的普通年轻人。
甚至因为身体原因，白羽所能接触到的人和事，基本上都单纯是围绕着自身，家人对他有所包容。医生对他的要求，也只是按时吃药。此外的人际关系基本为零。
不用工作，不能外出。白羽的世界简单而狭隘。
甚至对于社会人情的见解，还不如看惯人来人往的保安大爷。
他就如养在笼子里病弱的鸟儿，垂死挣扎间，将渴望投向天空，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蓝天。
但这个几个月以来，依靠着拥有神奇能力的系统。白羽品尝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与力量。
他的谋划，他的策略，他想做的事情，按照他所期待的所发展下去了。
哪怕有策划之外的变故，但结果依旧是好的。他所渴望的，都拥有变成现实的可能性。
每一次成功所带来的喜悦，都在滋养着白羽干渴的灵魂，丰盈了他的血肉。
也让「傲慢」就这样不自觉之间，于白羽的内心深处扎了根。
这一刻白羽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正冰冷的审视着，下方自大狂妄的蠢货，讥笑着他的自以为是。
‘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普通人，怎么会以为可以将一位专业的治安官蒙骗过去。’
‘哪怕拥有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有着降维打击的系统在手，定制的计划照样漏洞百出。’
‘有自知之明这样唯一的优点，也都被你丢掉了，真是太可笑了。’
‘人家治安官小姐处处真心为你着想。你是怎么回报人家的？’
‘用欺骗！用谎言！！’
‘瞧，被揭穿了吧。要怎么办呢？道歉吗？像以往一样，轻飘飘的说一句对不起？’
‘也对，苏珊会原谅你的，毕竟她一向如此偏爱你这个「孩子」~’
‘靠着孩童的外表，骗取他人的怜悯，还不知感恩。真是恶心！’
‘你怎么配得上苏珊的关怀。’
‘你怎么对得起她付出的真心！’
‘你怎么还不去死！！！’
尖锐刺耳的谩骂从白羽内心深处涌现，他低着头，眼前的景象被熟悉的暗红色取代。冰凉刺骨的寒意如潮水一点点，想将他淹没。
“……白羽？你怎么了？”原本在等待，想听听能如何狡辩的苏珊，发现一直沉默的白羽，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她握在掌心里的手，也变得冰凉潮湿。
“我……”白羽听到苏珊的询问，抬起头，嘴巴开合之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说什么？
道歉？
自从认识苏珊，白羽都记不得他同苏珊说过多少次「对不起」。
可是，不道歉又能说什么。
白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面对关心之人的质问。
心里叫嚣着让他去死的声音，简直要刺破他的耳膜。
白羽目光游离着不敢看苏珊的眼睛，他怕那里写着对他的失望与厌恶。
可对于苏珊的珍视，白羽又逼迫着自己不许逃避。
“白羽！？白羽！！你怎么了？别吓我，看着我白羽。别怕，我不问了！你呼吸，冷静下来！”苏珊捧起白羽的脸，焦急的呼唤着白羽的名字。
苏珊虽然不知道白羽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看他的样子，怕是被触动了什么应激反应。
苏珊担忧又自责的俯身，想将人抱起来送到医院检查。
『小白！！！』芙芙感受到白羽识海激烈的波动，惊恐的在脑海中呼喊白羽。
【我不能死。我现在的命不属于自己。】
这样的念头一起，白羽耳边的嗡鸣恶意顿时消散，眼前的景象也恢复了正常。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依旧包裹着他。
「太近了。」白羽回过神，看着向他张开手臂想要将他抱起来苏珊，退后一步。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白羽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只是苏珊看着白羽原本充满光亮的眼睛，如今又恢复成第一次见面时，冰凉的红宝石般的沉寂，顿时心中一痛。
“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苏珊蹲在白羽面前，放缓语气声音温和的询问着。
“……我只是在想，一句道歉的话，太敷衍了。
可我好像也只能重复说着「对不起」这样没有意义的话。”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白羽，终于可以平静的将想要说话，完整的说出来了。
“一直在用谎言欺骗隐瞒着你，苏珊对我生气失望是正常的。
就算以后苏珊不想原谅我，我也能理解。”
“……”苏珊皱紧眉头，继续安静的听着。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我还是想要告诉苏珊你。
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激能与苏珊相遇这件事。
我非常珍惜与苏珊之间的感情，也非常珍惜你这位朋友。
但我和芙芙的身份与来历，都是无法向他人倾诉的秘密。
我并不是有意想要欺骗你，更不想给你带来伤害，这不是我想要的。
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以来，苏珊对我们的关心与照顾。
如果以后苏珊有需要我能力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报答你。
虽然没有用，但我还是想再跟你说一句抱歉。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白羽想对着苏珊鞠躬道歉，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苏珊握着，一直都没有放开。
“以后，报答？”苏珊拼命劝说自己不要太凶，别再次刺激到白羽。却还是被气的额头抽痛，青筋暴起。“你这是找好了去处，用不到我就想散伙是不是？”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苏珊更加厌恶我，才……”白羽连忙摇头否认。
“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又怎么能就替我做决定。谁说我厌恶你了？怎么能用这么严重的词，猜测我的想法。”苏珊忍不住大声打断白羽的话，厉声的说道“你根本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为什么在生气。
便自顾自将那么严厉的指责，扣到我的头上。不觉得对我太不公平了吗？
不是你叫住我，想要做些什么解释，来挽回我们的关系。
你说事情最好当面说开，才不影响感情。
现在又是你，直接划开我们两个之间的界限，把我推了出去。
说着感谢，说着在乎。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所以，苏珊没有厌恶我吗？”白羽小心翼翼的问道。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见这一句，是吧？”苏珊简直要被白羽气笑了。
但看着白羽眼中亮起来那微弱的期盼，苏珊却又不禁红了眼眶。软下了语气说道：“没有，从来都没有。不要用这么严重的词。我怎么会厌恶你。”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谢谢。”白羽看着眼圈泛红的苏珊，自己的眼角也涌现出湿润的感觉。
他揉了揉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哑着嗓子胡乱的说着道歉和感谢的话。
“你这个笨蛋啊！平时看着不是挺聪明的，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讨厌你呢？”苏珊抬手摸着白羽的脑袋，吸了吸鼻子忍住没哭出来。
“我一直……在对苏珊说谎话。苏珊又那么生气，我以为……”白羽哽咽着，温热的暖意从苏珊紧握的手掌中传来，开始驱散他深入灵魂的寒冷。
“我生气的不是你隐瞒着我。
而是你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出入空洞救人与他人交换条件，也从来没想过依靠我。
我就这么不值得被你所依赖吗？
我又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你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么在乎你的人该怎么办？芙芙又该怎么办？！”苏珊看着低泣白羽，眼泪最终还是漫延出了眼眶。
她声音颤抖着责问白羽，就好像当年她的母亲质问着，为了赚取生活费，而参加帮派社团的自己一样。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白羽在着一声声关切又心疼的质问下放声大哭，眼前苏珊红着眼睛的样貌，与记忆中母亲模糊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此刻的白羽好像真的变成了曾经的孩童，又可以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尽情的哭泣。
以此宣泄着多年以来所积累的，无处倾诉的悲伤与委屈。
《小剧场》
休息室里两个人抱头痛哭。
休息室外，跟着担心白羽的芙芙一块过来的一群壮汉，也哭的涕泪横流。
眼泪汪汪的白羽：妈！呜呜呜～
母胎solo的苏珊：……啥？！
喜欢绝区零：我在六分街求生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绝区零：我在六分街求生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