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倒不是我有意瞒着你，前阵子你就快要临产了，我哪敢和你说这些啊？”
沈殊玉继续解释道：“而且，含章说等你生完孩子，大哥便会回来看你们，到时候他自然会和你解释这件事，我怕我提前说了，反倒弄巧成拙。”
她这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裴夫人也不再为难她。
她微微垂着头，闷闷地说道：“他要娶新夫人，我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殊玉腾出一只手拉着她，安慰道：“大嫂，你先别生气，你还在坐月子，这时候生气对身体不好。”
见裴夫人依旧打不起精神，沈殊玉便故意逗她。
“再说，你现在生气大哥又看不到，你怎么着也得等他回来了再发火给他看啊！到时候摔盆砸碗也好，上吊抹脖子也罢，我在一旁为你助威。”
裴夫人被她逗笑了，她忍不住在沈殊玉的手臂上轻轻掴了一下，嗔道：“你呀，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殊玉也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问道：“对了，大嫂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家我好歹也管了十几年了，我能对家里的事两眼一抹黑吗？”
这么一逗趣，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裴夫人郁结的心思也渐渐舒展。
“阿殊，我隐约听说他是为了那姑娘家的势力才想娶她的？”
沈殊玉想了想，答道：“大嫂，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说是两家联姻，实际上就是互取所需，她父亲杨崇益如今很看好大哥。”
“就算现在两家能井水不犯河水，可难保将来大哥不会对付他，大哥现在气势正盛，他这时候把女儿嫁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算是他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听沈殊玉分析完，裴夫人不知为何倒有些心疼那女子了。
“照你这么说，她还挺可怜的，本来能嫁个好人家当家做主，被他父亲这么一安排，她还得和别人分享丈夫。”
沈殊玉自然是站在裴夫人这一边的，于是适时提醒道：“大嫂，我可听说那女子仰慕大哥已久，是心甘情愿想嫁过来的，才不是被她父亲逼迫。”
裴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坐了起来，担忧地说道：“这，这可怎么办？哎，也不知她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沈殊玉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大嫂别担心，你只管照顾好两个孩子，大哥是明白人，不会委屈你们的。”
想到裴珩，裴夫人心又软了，她叹了口气靠回软枕上。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走且看吧。”
裴夫人想了想，又问道：“阿殊，你大哥既然也同样有意与杨氏联姻，是不是又要开始打仗了？”
“大嫂是说京城吗？我想大哥应该不会那么快对京城动武，就算裴杨两家合兵，要长途奔袭攻打京城，胜算并不大。”
沈殊玉手臂微酸，将孩子交给了奶娘才继续往下说。
“要打京城，粮草也必不可少，现在云梧两城所屯粮草远远不够，而且杨崇益是不是真心与大哥联手也有待商榷……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真能定下来的话，大哥会先打下北边的两座小城。”
“这是为何？”
“若是能拿下北边的两座小城，再有杨崇益从南方发兵，就能以合围之势拿下澧州，到时大哥逐鹿中原就指日可待了。”
裴夫人点了点头，“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这两三年必定战火不断，草原将来也是要打的，现在让京城与草原的利珠可汗互相消耗一下，对大哥来说不是坏事。”
沈殊玉以为她在担心裴珩，便安慰道：“大嫂放心，大哥身边还有含章呢，他们兄弟俩互相照应，不会有事的。”
裴夫人刚生完孩子，身心既疲惫又敏感，听到这番话心里舒服不少。
“阿殊，幸好你现在在我身边。”
沈殊玉眉眼含笑，“能和大嫂作伴，我也很开心。”
裴夫人又道：“对了阿殊，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之前城破时我和靖宣外逃，却被府中之人出卖了行踪，还差点连累了你，这事我一直记得，现在这丫鬟我已经查到了，关到柴房饿了两天她就招了，说是看中了对方给的银子，哎……你想如何处置她？”
沈殊玉想了想，“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决不能轻饶，不然说不定还有下一次。”
裴夫人叹了口气。
“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这种事我还是拎得清的，可……可现在刚生了孩子马上就要人性命，我怕有损这孩子的阴德。”
当父母的总是绕不开对孩子的感情。
沈殊玉忽然想起，自己在路上曾动了杀死孟兴的念头，但裴鹤鸣那一声啼哭瞬间让她心中的杀机消弭于无形，她顿时也能理解裴夫人的想法了。
她思索了片刻。
“她一直在府里，知道咱们家太多事，就算大嫂不想杀那也不能轻易放了，依我看，给她带上手镣脚铐让她在府里后院做苦工吧。”
“好，那就听你安排。”
没过两日，裴珩与裴含章就一起从梧城回来了。
家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孩子，属实是件大喜事。
沈殊玉命人备了一桌接风宴，大家热热闹闹地聚了一晚后方才散去。
裴含章近来一直在梧城训练兵马，再加上赶路疲惫，回房后很快便睡着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裴含章隐约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那声啼哭像是从天边又像是从梦里传来，裴含章翻了个身，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一下，谁知却摸了个空。
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床上已不见沈殊玉的身影，门开了条小缝，似是有人匆忙出去后没有关好门。
裴含章赶忙套上件外袍就迈出门去。
夜里，府中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裴含章站在回廊上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听到有声音隐约从后花园传来，他赶忙循着声音过去。
裴鹤鸣从睡梦中醒来后就哭泣不止，沈殊玉便抱着他在花园里来回踱步，裴鹤鸣趴在她身上哭得她肩膀都湿了，沈殊玉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她一边抚着杜鹤鸣的后背，一边不住地低声念着什么。
裴含章站在廊下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念的是《春江花月夜》。
一旁的奶娘看到了裴含章，刚要出声行礼，却被裴含章抬手打断。
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安安静静地听沈殊玉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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