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快，杜信芳身边的刑部尚书只来得及拽住他一块衣角，却也因杜信芳用力太猛，那块衣角被生生地撕了下来。
杜信芳最后的眼神落在了一脸惊愕与哀痛的独孤煜身上。
他一死，必定会给皇帝以及朝堂带来震慑，有他在前，皇帝或许就不会要独孤煜的命了。
先生不在了，一众师弟师妹走的走散的散，连明珠也被困于高墙之内，他独自一人四处奔走又有什么意思？
罢了，不如就此归去。
看着杜信芳眼中的神采随着生命的逝去渐渐消散，独孤煜忆起了这个年轻人初入朝堂时的模样——像春日的太阳，温暖和煦，又生机勃勃。
生命的最后时刻，杜信芳的眼中已没有了刚才的决绝与恨意。
他很想告诉独孤煜，不要因为他的离开而生出内疚与自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
周围响起了零星的啜泣声，独孤煜趴在杜信芳的尸身上痛哭不已。
“孩子啊！”
孟庭芝则呆呆地看着杜信芳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明宣猛地坐回了龙椅上，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看到了朝臣中有人抬起头，用他从来没见过的冷漠眼神盯着他，但只是一瞬，那些人又低下头去。
赵明宣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与震惊，他甚至无法记起刚刚看他的到底是哪些人。
“退朝，退朝。”
吴公公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扶着赵明宣离开了大殿。
余下众人有立时围到杜信芳身旁痛哭的，也有怕被牵连而匆匆离开的。
沈渭与刑部尚书文大人都围了上去，文大人看着这位年轻的下属惨死大殿之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孟庭芝看向杜信芳的视线被簇拥的人群挡住。
那些喧闹离他很近，吵得他头脑酸胀，可是又好像很远，远到他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片刻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朝堂，去了皇帝的太极宫。
逼死谏言的朝臣，这是大齐立朝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还是在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
赵明宣此刻的心中不仅有愤怒，还有茫然。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于是径直回了太极宫。
孟庭芝此刻也追了上去，沉默地跟在赵明宣身后。
赵明宣脑子里有些乱，到了太极宫门口时，甚至没有留意候在殿外正要上前给他请安的孟庭兰。
孟庭兰原打算等赵明宣下朝后就上去嘘寒问暖一番，谁知赵明宣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孟庭芝和吴公公倒是看到她了，但此刻谁也没有心思招呼他。
孟庭芝也只是看了孟庭兰一眼，便跟在赵明宣身后进了太极宫。
孟庭兰于是大着胆子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了殿中。
赵明宣受到的冲击不小，他脸色十分难看，坐下后便一直闭着眼，一只手搭在额前，不知在想什么。
孟庭芝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劝慰道：“陛下，杜大人当庭触柱而亡是他自己心思太过极端，与别人无关，请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赵明宣就恼怒地一拍桌子。
“杜信芳这个混账，从治水患开始他就和朕对着干，以为朕不知道吗？现在当场撞死想给朕留下骂名，他妄想！”
赵明宣说完后，眼尖地注意到了躲在孟庭芝身后的孟庭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孟庭芝也猛然反应过来。
他往身后一看，看到了娇娇怯怯立在那儿的孟庭兰，心下立时一紧。
赵明宣此刻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现在惹他不悦，他是真会杀人的。
孟庭芝连忙皱着眉低声呵斥孟庭兰，“还不快走，不要命了？”
孟庭兰也察觉到情况不妙，赶紧讨好地说道：“臣妾过来给陛下送补品，既然陛下忙于国事，臣妾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太极宫。
一路跑到了御花园，看到身后没人追来，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旁边的宫女也被吓得够呛。
“娘娘，幸好咱们走得快，陛下刚刚的眼神可真吓人。”
孟庭兰面色不悦，“胡说什么，陛下是天子，天家威仪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宫女连声附和，“是，是奴婢不会说话。”
她陪着孟庭兰一边往御花园深处走去，一边继续说道：“娘娘，刚刚似乎是有位大人撞死在殿上，惹的陛下十分不快，娘娘近来陪伴陛下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孟庭兰答道，“方才陛下与哥哥所说的人，本宫是知道的，论起来他还是本宫哥哥的师兄呢。”
宫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孟庭兰轻蔑一笑。
“有什么可惜的？这人为人清高孤傲的很，不知变通，不愿意站在本宫哥哥这边，死了就死了，哥哥正好少一个对手，有什么不好的。”
话刚说完，她就察觉到宫女在扯她的衣袖，孟庭兰十分不悦。
“怎么，本宫还说错话了？你扯本宫做什么？”
“娘娘……”
宫女朝一侧的小路上努了努嘴。
孟庭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陆明珠被宫女扶着，此刻正站在那条路上的锦鲤池旁。
陆明珠前两天刚跟着赵明宣从湖心岛回到迎仙宫。
她如今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肚子渐渐凸显出来。
她站在那儿如往常一样，用平静且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打量着孟庭兰。
孟庭兰一看到她的肚子便觉得头疼起来。
她自然是不大愿意去给陆明珠行礼的，可眼下这情形，再装没看到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陆明珠不带温度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孟婕妤是眼睛不好，还是腿脚不好？”
见躲不开她，孟庭兰只好悻悻地迎上去敷衍地行了一礼。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
换作从前，陆明珠是不屑与她争执的，可她最近害喜得厉害，心情也比往常焦躁许多，今日一看孟庭兰便觉得格外不顺眼。
“孟婕妤虽然年轻，可这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好，该早点找太医调理才是。”
孟庭兰一时语塞，脸上露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陆明珠继续说道：“你不敬本宫，本宫不和你计较，但这宫里位份在你之上的可不止本宫一人，本宫劝孟婕妤好自为之。”
说罢，陆明珠便转身要走。
可刚走出两步，她便听到了孟庭兰恼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臣妾的哥哥如今在朝中平步青云，势不可挡，到底是谁应该好自为之？”
喜欢明月从风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明月从风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