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发。
陈稷走下台阶，快步到殿外，寒风瑟瑟，他立在檐下看蓝天，暗暗自语，“师父，我知道是你。”
举国议论完此次神闻异事后，又回到战争国事上。
早在前年，也就是承安四年六月，长平郡王通倭叛乱伏诛后，同时另一边，倭寇率大军侵略高丽国，意图通过高丽作为跳板进一步打入大宁。
高丽在长期和平环境下，军事防备松弛，无法抵抗倭军进攻，战事迅速失利。
十月初，高丽国王向大宁求援，下旬，龙御军出兵援助?，由杨舟楠、苏乘风等将领率大军前往高丽。
时至今日两年多过去，战报数次传回国，战事趋于平稳，死伤却已达三万有余，举国上下忧心忡忡，一直讨论到承安七年六月，终于迎来八百里加急捷报抵京。
倭寇大败，最终在高丽停战协定上签字，大军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全国欢呼。
就在此事尘埃落定之前，全国早已掀起血案重重，刑部每日接到各地方送上来的案件不下百件，持续到十一月仍然没有停止，血案从南方沿线已经蔓延到京城。
百姓人心惶惶，京城兵力布控已然加强，可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每日有不少人被杀，此事轰动全国，朝廷为此连日开会商讨。
刑部右侍郎谭维出列，说：“皇上，刑部再接血案，江南大商孔怀儒于昨日下晌死在望江楼，此杀人魔手段残忍，刑部接到的案件，死的人不光有官员，亦有百姓商人，江湖宗门，各行各业皆有人毙命。”
“因前两年举国都在关注战事，少有人提及此事，而其实，刑部于这七年里，频频接到全国送上来的命案，皆是同类案件。”
陈稷的精神愈发不好，脸色近似苍白，比去年更消瘦，靠在龙椅上咳嗽，片刻后才恢复平稳。
他放慢声音说：“四年前便听闻，江湖各门派角逐，争选武林盟主，还有什么九罗门的亦是掀起腥风血雨，朕登基七年，除了外患战事，江湖内乱亦是不休，刑部提上来的案件朕早有耳闻，七年间杀人无数，恐又是外族联合这些江湖势力在搞鬼，如今直逼京城，京畿重地，每日仍血案不止，猖狂无度，锦衣卫与东厂务必全力捉拿归案，兵马司严加巡城。”
“皇上。”高简适时说：“东厂与锦衣卫昼夜搜寻杀人魔，只是，据民间目睹过的百姓说，那伙人不多，不足十人，正如方才谭侍郎所言，他们早在六七年前就在南方杀人无数，到现今，已然跨越大宁朝全境直逼京城，没人能降得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作案时身份不明，杀人后很快消失，官府无法寻迹捉拿，故而才拖延这些年。”
“肉体凡胎，还能上天遁地不成？”裴更文出列接话，“那伙人既已出现在京城，城中兵力布控严密，东厂与锦衣卫亦是高手如云，难道就没有一个与他们碰面的？”
“郎指挥使倒是与他们交过手。”高简说：“具体情况还得问他。”
陈稷恹恹地说：“那就喧郎司觐见。”
不多时，郎司解刀跨进殿，给陈稷叩首行礼，起身回禀。
“那伙人不像寻常刺客穿黑衣，蒙面巾，而是与普通大众人一般无二，极为不起眼，下官与他们其中一人交过手，武功不在我之下，而且，不作过多纠缠便会遁逃，逃跑速度之快，下官办案多年，算是第一次遇到此等神速的刺客。”
“后经多处案发地走访调查，据诸多目睹之人口中所述，作案人除孩童外，男女老壮皆有，每次样貌亦不相同，下官猜测，这伙刺客应是会易容术，所以，每次都能轻而易举逃脱，踪迹神鬼不觉。”
“还有一个奇怪之处，若是职业杀手，杀人皆不过为名利财色，图的是利益，那目标必定是达官贵人，土豪乡绅，而这伙刺客杀的人，像是没有特定目标，连不起眼的厨子都有，作案之后也没有盗取财物，如此，便难以推测其动机。”
“那便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兵部侍郎钱斌说：“刚平定高丽，国内兵力尚在薄弱之际，而北边丹巴部与巴达拉部又在边境跃跃欲试，兴许就是他们培养起来的暗杀势力，想里应外合，重来一次乌其恩事件。”
陈邺思索一瞬，说：“钱侍郎所言切中要害，现今，外族势力在京城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杀人，危及皇权。”
他目光盯向郎司与高简，沉凝道：“锦衣卫和东厂久拿不下，严重失职。”
话落，郎司与高简诚恐跪地，两侧官员见陈邺冷脸，亦是纷纷低头，无人敢吱声。
陈邺扫一眼殿内，又说：“即日起，锦衣卫与东厂由我亲自调派人。”
往后两日没有早朝，陈稷疲倦的起不来床，握着胸前的绿色玉牌半靠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滞的定格于虚空，迟缓的细声自语。
“师父，你上次说隔一阵就回京，如今又是一年寒冬，你写给我的信，我早就会背了，我每天都感觉好累，不知道在哪一天就醒不过来了，师父，若还能看到你该多好啊，我想将七年的憋闷都告诉你。”
寝殿门被推开，高简领着风启端药进来，立在床边，细声说：“皇上，该喝药了。”
风启端着托盘跪在床前，陈稷脸色白的吓人，眼神如冰冷刀刃，直盯着高简不动，高简心底怵一瞬，稍稍移动目光轻咳一声。
“皇上，再过三日就是冬至祭天大典，您要赶紧好起来，把药喝了吧。”
静默少许，陈稷终于移开目光，半撑着床，端起药碗喝了，再随手丢回到托盘里，冷声说：“你可以交差了。”
高简眼角一抽，尴尬的解释，“这也是为皇上龙体着想，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要千小心万谨慎，晋王爷亦是考虑周全，要将皇上养护好，自己昼夜分担琐事，就是想让您少费神，先帝在世时太过操劳，才拖出顽疾，您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王爷又兄弟情深，自然要将您照顾好。”
陈稷躺回去时，无望的苦笑一声，轻声说：“这七年，皇叔事事亲力亲为，严苛律己，雷霆手段治国理政，举国上下井井有条，朝臣无不拜服，就连我父皇在位时，时常听到的“贪官”二字都极少听到，还是皇叔出手迅速啊，派往全国各地的暗哨监官，包括京城在内，皆让官员闻风丧胆，民间亦是雷厉风行，官民在皇叔的手下都规规矩矩，就像被吊了线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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