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烛火阑珊。
“陛下，朱纯臣都招了！”
高文采将一份供状奉到朱由简面前。
“根据朱纯臣自己的招供，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锦衣卫和东厂对成国公府的秘密调查。”
“那些非法的银子大抵已经理清楚来路了！”
朱由简闻言点头。
有一说一，朱纯臣还是很识时务的。
今天中午一被拉入诏狱，没过多久，就在锦衣卫的审讯下如竹筒倒黄豆般把该说的都说了。
“他倒是识相！”
朱由简呵呵一笑，翻开供状大致扫了一眼，随后笑容渐渐转冷。
“吃空饷，喝兵血！”
“果不其然，京营真的已经烂完了！”
按照大明的制度。
边军将士一年的军饷是十八两左右，京营不负责戍边，所以军饷稍少一些，但全京营八万余人一年的军饷也得一百二十万两左右！
在今日成国公府抄出的近六十万两非法白银中，有足足三十万两来自于对京营的贪污！
根据他的供状。
他这个成国公每年可以从京营的军饷里边分润五万两银子左右，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克扣与贪污，一年贪个八万两不成问题！
而这。
还只是朱纯臣一个人贪污的银子！
若是把那些在京营之中树大根深的一众勋贵全部算上，朱由简估摸着朝廷每年拨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其中，大半都进了这些人的口袋！
当然了。
如果这些勋贵能把京营训练好，即便是贪污，朱由简其实也捏着鼻子认了！
相忍为国嘛！
但是！
“这群浑蛋！拿了朕的钱，还不给朕办事！”
“根据李邦华最近几天的调查，特么的京营八万人多人的编制，现在却只剩下不到四万人！再除去老弱病残和勋贵们的家丁部曲，还能有几个人？！”
“实在是太过分了！”
“简直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该杀！真是该杀！”
朱由简一手拿着朱纯臣的供状，一手拿着李邦华对京营最新的调查奏书，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气的眼皮一阵乱颤！
片刻之后。
朱由简放下两份文书，抚平心中的怒火，对高文采皱眉问道：
“今日推行货币改革，京城一共兑换了多少银子？！”
“回禀陛下！”
“至现在，共计兑换了近两百万两白银！大部分都是百姓兑换的。”
两百万两！
这个数额不算小了，毕竟这年头百姓家里能有个几两银子的积蓄，大抵就能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
“京城中的商贾有什么动作？”
“未有动作！”
“一整天下来，除了几个顺天府本地的商贾兑换白银之外，剩余的大部分在京商贾都没有动作！”
“哪怕臣让锦衣卫把换银的告示贴在他们商铺或府邸门口，另有顺天府的官差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来回宣传，这些人都未曾换银！”
“呵，看样这群混蛋是要跟朝廷作对到底了？！”
朱由简冷笑一声。
在他之前列举的大明亡国十大危机中，商贾阶层的集体叛国就是其中一条！
如今。
大明的商业繁荣程度不下于南宋，可朝廷却没有从这里边捞到好处。
究其根本。
就是大明的商贾阶层已经形成了一种群体意识。
即大明可亡，但这和他们的商业利益没有半点关系！
“啧啧。”
“颇有一种汉唐时世家的味道了……”
朱由简十指交叉，眼神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微微跳动的烛火。
虽然这年头的商贾家族，还没有汉唐世家那般一言不合就找代理人造反的能力，但对于民间，尤其是江南和西北这两处地域的掌控力度，已经不逊色于汉唐世家了！
就比如能够在二十年间呼风唤雨，书院、学社、成员遍及天下的东林党。
其背后就有江南富商的支持！
而论起对抗朝廷，卖国求荣，相较于江南富商来说，所谓的“八大蝗商”更是畜牲中的畜牲！
江南的富商顶多是背地里跟朝廷作对。
但八大蝗商，却是明目张胆的私通建奴！将米面粮食，铁器军需等建奴极度缺少的物资偷偷运送出关！和建奴私下贸易往来！
可谓是大发国难财！
建奴能在小冰河期居于一地，且在连年征战的情况下没被大明耗死，这八大蝗商当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这些混账，都该被拉出去全部凌迟三千刀！”
而这群商贾之所以不兑换白银。
其原因自然是因为这群人的银子来的不干净！
能挣大钱的，八成都是官商勾结，权钱交易！这群商贾既然解释不了部分白银的来路，自然只能装死，对朝廷的告示视而不见了！
“大伴！”
“给百官传个消息，明日就不用到皇极门参加早朝了！全部去东安门那，等朕过去！”
“在京的勋贵和外戚等也都要过去！”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躬身行礼，随后领命而去。
“高文采。”
“你连夜带锦衣卫的人，去把在京城中还未兑换白银的所有商贾连夜押到东安门外！”
“既然他们不愿意自己体面地把银子交出来。”
“朕。”
“也就只能帮这些富商老爷们体面体面了……！”
……
次日凌晨。
时值寒冬腊月，半夜三更京城的气温极低。
昨天白天又下了雪，这时候呼啸的北风加上极低的温度，哪怕人穿着棉衣披着大氅，都得在寒风中冻得浑身颤抖！
而就在这寒风的吹拂下。
数百名商贾被锦衣卫从他们温暖的被窝里揪了出来，有些甚至衣裳都来不及穿好，就被强行带到大街上，朝着东安门行去！
两个时辰后，卯时。
收到消息前来东安门朝见皇帝的官员渐渐到达，瑟缩着走入避寒的阁楼。
官员们朝下望去。
就见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蹲着东安门外的空地上！三五成群，报团取暖！
周围锦衣卫明火执仗，更有禁军卫戍附近。
有敢私自逃遁者，无一例外都会被当街打杀！尸体随之被拖走，仿佛从未来过人间一样！
就在这时。
忽然有锦衣卫领命而去，一边骑马狂奔，一边扯着嗓子朗声大喊道：
“陛下有旨！”
“今日将在东安门外处斩不法商贾！百姓可就近观刑！”
“陛下有旨！”
“今日将在东安门外处斩不法商贾！百姓可就近观刑！
……
半晌之后，朱由简施施然来到东安门。
端坐于阁楼之上，看着下方在寒风里瑟缩着抱团取暖的一众商贾，嘴角上扬，呵呵冷笑。
“郭爱卿。”
“今日过后，你可就是我大明朝几十年来最富有的户部尚书了！”
“怎样，高不高兴？！”
被点名的郭允厚看了眼下方的商贾，脸上稍稍流露出一抹不忍之色，但下一秒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咧嘴笑道：
“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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