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散了一地菱角壳，庆贵手上、脸上沾满了白渣渣，腮帮子鼓鼓囊囊。
“这东西叫啥来着，太好吃了。”
“菱角。”
要不是菱角壳实在太厚了，庆贵都想连壳一块嚼吧嚼吧吃了。
久饿之人不能饱食，崔昭昭把剩下的菱角拿到一边。
若是突然之间大量进食，轻则消化不良，重则血糖急剧升高，引起低血钾，最终心脏骤停。
最好还是逐渐递加，一点点恢复饮食。
严捕头几人目不转睛盯着庆贵的反应。
“有感觉肚子疼吗？”
庆贵吃完手里的菱角，还想再吃，可惜已经被拿走了，摸了摸肚子。
“没什么感觉，就是没吃饱。”
严捕头表情严肃：“没有恶心，腹痛？”
庆贵咂吧着嘴，回味嘴里残留的香甜，肚子倒是不疼，就是饿得慌。
饿和疼他还是能分清的。
“官爷真的不疼，是不是吃的太少了，要不，让我再吃点？”
说完眼巴巴看着装菱角的盆。
他已经不去想会不会死了，要是死前能满足一个心愿，他希望吃菱角吃到撑。
严捕头心里有了数，煮完的菱角确实如崔家兄妹所说，是可以吃的。
“你饿了太久，吃太多胃会撑坏，以后再吃也不急。” 崔昭昭抓了十来个菱角出来，“这些留给婶子和娃娃吃，剩下的我们先拿走给族长爷爷。”
庆贵愣愣看着她，以后？
“我不会死？”
崔昭昭笑道：“你的反应你最清楚，菱角煮熟了是可以吃的。”
崔景文附和道：“咱们这边只是不认识，在南方人人会都吃菱角，我在书中就见过，还有人专门给菱角写诗。”
“菱角尖尖出水鲜，红衣翠盖绿波间。”
庆贵这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文绉绉的诗他听不明白，但其他的话他听懂了：“我真不会死？”
“不光你不会死，你们芦花村都不会死，都会安安稳稳的熬过灾年。”
庆贵大张着嘴，脑中一片空白，转瞬泪水从眼眶流出。
芦花村都能活下去了。
崔昭昭端起菱角：“咱们去找族长爷爷。”
说完一群人就要离开。
庆贵急忙起身，抓起菱角拿给媳妇后，出门跟了上去。
赵力实在忍不住，拿起一个菱角：“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捕快油水丰厚，市面上吃的喝的见识了不少，但菱角还是头一回见。
除了严捕头，其他三人各自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李石捂着嘴：“这东西，还挺废牙。”
庆贵刚才是饿急眼了，不挑剔菱角皮厚，李石三人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但也没挨过饿，第一感觉都是吃起来太费劲。
味道嘛，也不算惊艳。
族长重新换了衣服，等了又等不见他们回来，正要出门看看，刚出门就碰见他们回来。
火光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尤其是庆贵，脸都要笑烂了。
“三叔公，官爷帮咱们找到了吃的！”
族长把人请进屋，端着油灯，苍老的眼睛细细端详菱角。
“这不是，前一阵吃死人的东西吗？”
庆贵激动道：“之前都吃错了，小兄妹说这是菱角，一定要煮熟了才能吃，我刚才吃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着掰了一个菱角，递给族长。
崔昭昭有些看不下去，族长嘴里剩下的牙还没她岁数多，啃菱角实在是难为他。
“等等。” 她转身向严捕头借了刀，教给庆贵如何切菱角，“先把两个尖尖头切掉，然后竖着切掉底部，这样菱角肉就能完整剥出来。”
庆贵按照她教的法子，快速将果肉剥了出来。
粉糯的菱角肉散发着香甜。
他相信小丫头之前确实吃过菱角了。
族长一连吃了三个，赵力几人掌握了剥皮方法，也一个接一个吃起来，晚上没吃饭，肚子有点饿。
很快盆里的菱角被全部吃光。
族长意犹未尽：“庆贵，你去把村里人都喊出来，都去泥塘挖菱角。”
一刻钟后。
泥塘边灯火通明，孩子在外面举着火把，其他人在芦苇荡里挖菱角。
族长派人燃起火堆，上方架着大锅，第一批挖出来的菱角由崔昭昭指导着，洗净后放进锅里煮熟。
“那是谁家孩子！不能吃生菱角！”
庆贵眼尖的发现有人偷吃，大声呵斥着抢下孩子手里的生菱角。
族长沉声再次警告村人：“生菱角吃了会死人，大家要是还想活着，就忍过这一刻钟，锅里已经给大家煮上了菱角，待会人人都能吃饱。”
其实菱角是可以生吃的，前提是一定要洗净，但村人不懂细菌和寄生虫的严重性，崔昭昭也就没有多解释。
露天的铁锅沸沸扬扬，香味源源不断往鼻子里钻，没人敢偷吃，所有人都强忍着等菱角煮熟。
所有挖出来的菱角全部堆在一块，菱角上面沾着泥，在泥塘边越堆越多。
很快菱角煮熟，所有人洗净手后，畅快吃起菱角。
“我觉得菱角比藕还好吃，这要是卖出去，怎么也得两文钱一斤吧。”
“明年不卖藕了，就卖这个菱角，咱们芦花村独一份的美味。”
村人边吃边幻想着以后，欢声笑语将芦花村上空的阴霾驱散殆尽。
吃饱有了力气，崔昭昭领着几名村人来到泥塘中间，指了位置开挖水源。
剩下的人挽起袖子继续挖菱角。
等到了天亮，芦花村有菱角的消息就会插上翅膀传遍周边村庄，族长的意思今夜一口气全部挖完。
“官爷们不嫌弃，今晚就在老翁家住一夜吧。”
菱角一时半会挖不完，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明天还要去别的村子帮忙找水，小兄妹和官爷们已经帮了芦花村很多，夜里风凉，不能让官爷们陪着吹风。
严捕头点头应下，族长立刻喊来儿媳妇，让她回去收拾出两间屋子。
捕快们实打实的走了一整天，腿又酸又沉，当即就想去睡觉，而崔昭昭远远望着泥塘中心，没有挪步。
“走啊丫头，累死了，明早还得赶路呢。”
崔昭昭笑了笑：“我还不困，你们先去睡吧，我再等等。”
妹妹不走，崔景文也不走。
严捕头知道她在等水源的消息，挥手让赵力几人先回去睡觉，他陪着崔家兄妹一起等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泥塘中心传来惊呼声。
“挖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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