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在做什么呢？如果不是叫打架的话？”他嗓子焦灼，沙哑地自言自语。
她的目光悠悠地跟着他，好像怕他随时会逃跑似的，她的嘴巴忽然一张一合，感觉她随时要说出话来，逼得他的口舌也蠕动着，那些话就在欲吐未吐之间，如同相濡以沫的小鱼儿的向着蓝天的嘴巴：“云……雨……雨……云……云雨，嗯——就是云雨！”他兴奋地告诉她，突然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云雨？”她满脸的茫然，感觉她从来就没听过这个词。
“对，就是云雨，没有比这更美好，更动听的词语了，而且，全世界只有中国才有，只有我们的方块字才有这么神奇，如此形象，含蓄得如同你眼中的泪水，我口中的唾液，没有谁能化得开！”他惊叹道，那些矜持和害羞，顿时烟消云散。
“你又打我听不懂的比喻了，比喻本来就是要形象的，结果你打得比不打还抽象，能不能不要在你的多年的女学生面前卖弄文采，搞得我云里雾里，风里雨里的！唉，你能不能举个例子，我听得懂的？也不枉你作了我这么多年的老师，课堂上听不懂，课堂之外，总要让我听懂一回吧？”她羞涩地搂弄着他的腰肢，语气格外地温柔——是她滚烫的脸庞熔化了她的声音吗？这是他的直觉。应该是呢，他想。
“也是对不住你了，没有把生硬的知识化成绕指柔，是我学识不够，教育学、心理学和语言文字素养都不够，才不能够化繁为简，举重若轻，让你们无法深入理解，消化吸收，为我所用，成为自己的素养。我一定要听从你的责怪，从今往后，讲什么都要通俗易懂，形象生动。”他耸了耸肩，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帮我解释一下云雨的事吧，不能光表态，不落实，画大饼给你的忠实的女学生吃呢。”不知何时，她的手指已经扒开了他的衣脚，指肚儿和指尖儿轻轻地揉捏着他腰盘上紧致的肌肤，像他孩童时代将手伸进放有几条鲤鱼的水桶里，山泉水流过长长的竹简，哗啦啦地滴进水桶，钻起清澈伶俐的水泡和水花，鲤鱼们红通通的嘴唇，轻吮着自己的手臂，绝然不知几小时后会做成鲜美的鱼汤，它们优哉游哉，好像身边的一切，都是它们自己的，尾巴摇得轻巧，眼中满是湿润，它们的唇，天真地仿佛要飞到燃烧在天边的晚霞中去了。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词，是在二十岁。那也是我第一次阅读《红楼梦》，既然书上都说它是四大名着之首，那它的每一句话，应该都是经典，所以，我相信它。谁知，在书的前几回里，我就看到了令我心惊肉跳的事，以至于让我怀疑，这是真正的《红楼梦》吗？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盗版，赝品，伪作？因为在读师范的时候，我就冒着大雨买过一部叫做《霓裳羽衣曲》的小说，说是我崇拜的作家贾平凹写的，结果后来证明是冒名的。”
“心惊肉跳？”她双肩一缩，趁势靠了过来，两阵清新的温暖透了过来，他打了一个寒颤。
“对的，心惊肉跳！”他呼吸中仿佛就夹带着心惊肉跳的分子，“令我心惊肉跳的正是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在这一回里，竟然写到了贾宝玉和他的丫环之间的云雨之事，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名着里该写的事情！”
他紧紧地拥着她，突然感觉全身冰冷异常，只有胸前像两团火，在熊熊地燃烧。
“你，冷吗？”她的口鼻像正在做饭时厨房上空炊烟袅袅的烟囱，火热的烟火吹拂着他的耳朵。
“不，应该只是感觉，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该讲呢，你不能有始无终，你讲得再出，再露，我都不会怪你，何况，这是名着里说的，就是被校长听见，他也不能怪你。”她拍了拍他的脊背，像一个慈祥的母亲，鼓励自己的孩子。
“校长，当然，他听不见。当然，他也不懂红楼。你有言在先，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贾宝玉和他的丫环袭人做那种事的时候，有多少岁？”他神秘兮兮地问道。
“我哪知道，但我知道，古代男女结婚比现在早呢，我猜，他有十八岁，丫环嘛，都很小，应该也有十六岁。”她兴致勃勃地答道。
“完全超乎你的想象呢，要不，怎么叫心惊肉跳呢？根据专家的考证，当时贾宝玉只有十二岁，他的丫环袭人姐姐只有十四岁。”
“哈，十四岁？”她大吃一惊。
“是啊，宝玉才十二岁呢。”他也大吃一惊，她为什么对十四岁大吃一惊，却不对十二岁大吃一惊？
“那就是跟我一样的岁数呢。”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脸，他感觉到了火热。
“不，你才十三岁！”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似的。
“不哇，我就是十四岁，实事求是嘛，我不哄你，你也不哄我了。”他们俩耳鬓厮磨着。
“对啊，你十四岁了耶。”他仍旧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但是，虽然曹雪芹写的是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但根据专家的考证，这已经是宝玉的第二次了。”
“才十二岁，就有了两次？”她似乎也打了一个寒颤。
“是啊，所以我至今也不敢相信。”
“贾宝玉家是不是很有钱啊，一年到头都有肉吃的家庭？”她突然问道。
“何止是呢？当时的俗语说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他们家的台阶都是用玉石雕砌而成，还有用黄金烧铸的高头大马，那是好有钱的富贵之家！江南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还有金子？这就不奇怪了，你不相信，我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宝玉的那两次呀！”
“为什么呀，好奇怪哦，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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