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徐嘉予本能回过头。
晚宴厅昏黄的灯光下，方家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他眼神如炬，正静静地盯着她。
老爷子虽然面带微笑，笑容甚至算得上和蔼。
但在徐嘉予看来，那笑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这位年过花甲老头的来意——很明显，是想替方恩智找场子。
只是方恩俊和方恩智两兄妹并不在现场，就连周良和楚冉也没有了影踪。
徐嘉予出于礼貌应了声。
“方大爷，您认错了，我不是服务员，如果您想叫服务员，我帮您喊。”
她刚准备抬手，就被老爷子一把拉住手臂，“小姑娘！我认得你！今天上午就是你替我们服务的，你就是服务员！我不会搞错的？”
方老爷子语气坚决，死活拉着徐嘉予的胳膊不松手，还直接嚷嚷了起来，“来人，快来人！现在的服务员一点都不敬业，开始欺负我这个残疾的老头子了！哎呦喂！”
此刻，徐嘉予总算看出来了，老爷子之所以死死咬住“服务员”三个字不松口，怕是想从职业角度来贬低她。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是因为她的职业，而是因为姓方的这一家不分青红皂白护短的行为。
还有一波接一波的轮番上阵。
徐嘉予是真累了。
她只不过想安安静静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
徐嘉予用力挣扎，然而老爷子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深吸口气，尽可能放平语调，“方大爷，因为尊重您所以我称您一声大爷，但您不能仗着年龄大就胡说八道。”
“您说我欺负您？我不过刚走进来什么都没做，倒是您老人家抬手就拉扯我，掐我胳膊，我看是您欺负我还差不多。”
原本在前厅交谈的那些神经外科的大拿，专家，现在都在用餐区取餐，方老爷子这么一嚷嚷，立刻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其中有不少人看老爷子死死抓着小姑娘的手臂，当先皱起了眉头。
“阿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总不好抓住个小姑娘不撒手的，这样影响不好的！”
“是呀大爷！您认错人了，这里的服务员都穿着统一制服。再说了，我亲眼看见人家小姑娘刚走进来，还莫名其妙挨了您一下，您不好这样污蔑人家的。”
即使一群人都向着徐嘉予，方老爷子脸上仍留没有丝毫愧疚。
闲的那只手猛地一拍大腿，“哎呦喂！瞧瞧！你们这么一帮搞学术的就欺负我一个残疾的老头子！”
“这个小姑娘分明就是今天上午接待我的服务员，我举目无亲想吃个东西又拿不到，一抬头看见她，想请她帮个忙！可她不仅不帮忙，还要骂我老头子欺负她！”
方老爷子演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就连徐嘉予自己都想替他鼓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方老爷子可算没白活，演技是一等一的好啊！
而一众人听完方老爷子的话，都齐刷刷看向徐嘉予。
因为换过衣服的缘故，林墨琛的工牌已经被她卸下，又想着只是跟刘主任他们打个招呼就走也没再戴上。
经过老爷子这么一番哭诉，刚才还帮着徐嘉予说话的人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按这么说小姑娘真是服务员啦？”
“管她是不是服务员呀？一个残疾的老爷爷想要吃东西，拜托她帮个忙都不同意，能是好人吗？嘴巴还那么厉害！”
“欸？你看她都没有工作证的，该不会是故意混进来蹭饭的吧？”
徐嘉予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再不解释几句就要被这群人的口水淹没了。
她不动声色瞥了方老爷子一眼，立刻换上了标准的职业微笑。
“我是h市市立博物馆的讲解员，今天上午正是我负责为这位老先生讲解的。”
“方大爷您记得我是我的荣幸，但这里不是博物馆，现在也不是我工作时间，所以没有注意到您的声音，这一点我先向您道歉。”
她笑着说完，方老爷子微微一愣，徐嘉予看准时机抽回了自己手臂。
“方大爷，在我没听见的情况下，如果您需要帮助大可以多叫我几声，而不是上来就拧我的胳膊。”
她抽了抽鼻子，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揉了几下胳膊，顺便不小心露出被老爷子抓过的地方。
“哎呀！你们快看！小姑娘的手臂都被捏青了，还是那么大一片，该有多疼呀！”
“别看老爷子年纪大，力气倒不小，惹上这么个人，小姑娘倒霉哦！真是作孽！”
面对议论声，方老爷子一脸不耐，胡乱地摆着手，“我管你是讲解员还是服务员，不都是为人服务的？我喊你帮忙有什么错？”
“照我看她就是看我年纪大，又是残疾所以眼睛挂在头顶上，瞧不起我，不愿意搭理我！”
“一个服务员，摆什么谱啊！”
方老爷子目不转睛盯着徐嘉予，那轻蔑的语气，趾高气昂的模样简直跟方恩智如出一辙。
徐嘉予轻轻一笑，“大爷，您说的对，不管是服务员还是讲解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您叫我服务员没错。”
方老爷子一挑眉，打量着眼前的徐嘉予，到底也就这点能耐，是怎么能把他家恩智气到要死要活的？
“哼！你承认自己错了就好……”
不等老爷子说完，徐嘉予抢先开口，“我知道方大爷您的外孙是一名医生。”
“我家恩俊神经外科医生，那可是高材生！”
方老爷子声音猛然增大了几分，听起来是无与伦比的骄傲，看向徐嘉予的眼神却充满了鄙夷。
徐嘉予笑着点头，“是啊，医生都是高材生，医生工作也辛苦，但不管是医院里医生还是实验室里的医生，哪个不是为人民服务的？”
“是不是按照方大爷您的意思？您家方医生也是服务员了？在场的每位辛劳的医生都是服务员了？”
这话一出，方大爷彻底愣住，在场看戏的人没说什么，他倒是先慌乱地摆起手来。
“你！你！你这是偷换概念！服务员怎么能跟医生相提并论？”
“工作没有贵贱，人心才有贵贱。”徐嘉予忽然抬起头，“不管是服务员，讲解员，还是医生，只是不过是社会分工不同，每个坚守岗位，努力工作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响起了零星的掌声，看戏的人群像是被掌声点燃，自发鼓起了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方老爷子气得满脸通红，他猛地一拍扶手，“好好好！好你个徐嘉予！曹院士家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外孙媳妇？你这样牙尖嘴利，不尊重老人的做派，曹院士知道吗？”
“这么关心曹家家事，方大爷您跟曹院士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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