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朦胧，晨曦还未显露。
天幕之上仍旧飘荡着不知谁信手扯来的几缕黑纱，几颗寥落的星子懒懒的坠子黑纱的皱褶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辉，明明灭灭的。
四周楼宇的轮廓，仿佛打上马赛克，像镜头里被虚化的背景，一格一格的。
偶飘过一两声早起鸟儿的鸣叫，突兀且幽远，让人听不真切。
枯黄的草丛中夹杂着禢黄的树叶，被风扶过，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城郊通往乡下一段小路上，一声刺耳的尖叫远远传来，吵醒了清晨池塘里鱼儿们的朦胧睡意。
“啊啊啊！救命啊！快停下来啊！啊！……”
“砰砰……砰……噗通……”
尖叫声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如墨的水面上荡漾着细细的波纹，仿佛宣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拼了命的响着。
“喂……嗯……什么事？……在哪里？……好的……”
李飞挂断电话转身就撞进了寇扪那挂着青黑之中布满红丝的双眼。
寇队又熬夜了。
“寇队，刚接到电话，小岗村村前水库有人骑电动车落水，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当地派出所出警看了现场，没有任何刹车痕迹，也没有车祸的撞击现场，认定是意外。但是家属却咬死了是有人谋杀不同意尸检，尸体也扣在现场，说什么也不让拉走，现在正在派出所闹呢。谭所没有办法，电话就打咱这来了。”
李飞微耸了耸肩膀，双手掌心向上摊着，脸上挂着些许无可奈何。
其实像这种线索明朗的意外案件，就算家属有疑问，做下尸检基本上就清晰了，责任划分也简单，一般是不会转交到他们部门的。但无奈家属坚持，给出的理由也有些可笑：他家娃子年前有大师批命，今年本命年，犯小人，因此认定是有小人害了他家娃子。家里老人迷信，不想娃子死了还要被人千刀万剐，死活不同意尸检。
寇扪点头，“大飞，去叫粟粟，我们一起去现场。”
“另外孟逸你带二个人，顺便叫上慕容一起去当地派出所及周边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寇队！”孟逸应着，但是面色却是带着丝犹豫。刚要再开口，寇扪却已走远了。他只好放下伸出的手，摸了摸鼻尖。
寇队是不是忘了慕容懿是法医，而不是刑侦人员了？
嗯，肯定是这样！谁让慕容没有身为法医的认知来着！尤其是自粟问来到队里，他就基本上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抛到一边，天天跟他们这群刑侦人员厮混……呸，是在一起调查。连他都时常会下意识的和他一起探讨案情了。
想法归想法，却丝毫没有影响众人出警的速度。
江城初冬的阳光，明媚而闪耀，夹杂着微凛的风，调皮的拂过裸露在衣领外的皮肤上，像握过冰淇淋的小手，冰冰凉的。
寇扪几个到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有村里的闲人围聚在警戒线外的水库狭窄的岸边围观，有胆儿大的伸长着脖子往里看着。
尸体仍旧卧在原地，旁边站着个四十左右的大汉，眼睛余光都在盯着穿警服的人仿佛一有人翻动尸体，他就会立马上前与人拼命似的。
痕检正在现场周围采集样本。通往小岗村的路已经封了，有当地的民警维持秩序。
李飞跟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询问着。
粟问穿戴好防护服，在当地民警的协调下，保证只查看尸表的情况，才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尸体。
死者仰面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是个男的，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深棕色半长的风衣，黑色长裤，左脚挂着一只白色的球鞋。身高不到一米八，体型略瘦，微长的栗色的刘海胡乱的贴在额头上，粟问翻动了下尸体，就看到其身下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尸斑。
“死者，男性，年龄20-25之间，根据尸斑的情况推断，死亡时间至少有2-3小时了。死者皮肤发干，呈鸡皮样，颜面肿胀，充血，口腔和鼻腔有蕈形泡沫和泥污，腹部膨隆，右手中指指甲缝隙里有少量泥沙。这是典型的溺亡表现。其他具体情况要进一步解剖。”粟问快速总结着尸体上呈现出来的特征做出结论。
一般落水的人，受冷水刺激后，立毛肌收缩，毛囊隆起，毛根竖立，皮肤呈现为鸡皮状。
在溺水过程中，出于求生本能，通常会抓住周身一切能抓到的东西。
尸斑形成后，由于水温较低，血液内的氧合血红蛋白不易分解，因此，溺亡的人尸斑出现缓慢而不明显。
在溺亡过程中，呼吸道黏液大量分泌，由于剧烈的呼吸运动，使黏液和空气进行搅拌，形成细小均匀的白色泡沫。
至于其他的情况，肺部以及颅脑中血液变化就需要通过解剖来证实了。但是家属不同意解剖，后续的尸检还得靠当地派出所协调才行。
“寇队，我问过了，下水救人的是住村东头的王老三，他早起准备去厂里上早班，后来被村头狗叫声吸引，发现大黑一直朝水面叫。他隐约看到水下有深棕色的影子，以为谁家的牛落水，就跳下去救牛，下去后才发现是个人。王老三下水后，村里有人陆续过来帮忙，所以没有人目击到死者落水的过程。”李飞把了解到的情况跟寇扪汇报。
“嘶！奇怪，这路上一点刹车痕迹都没有，也没有碎裂的车零件，谁会那么傻，往水里骑车！”慕容懿低头看着直奔水里的车轮痕迹，摸着下巴口中咂嗼着，
“难道是刹车失灵了？”
慕容懿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是不是车子的问题，等会儿捞上来检查一下就知道了。你不是去派出所那边了么？怎么来了这里？那边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寇扪声音带着初冬早上的凉气，幽幽地砸出直逼人心的三连问。
“啊？你说这个啊！这个……这个……我觉得我……”
听见寇扪阴恻恻的声音，慕容懿猛打一个激灵，语气不自觉的结巴着。正说着，目光忽然瞟到检查尸体的粟问，立时灵光一闪，“我是个法医！检查尸体是我的本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慕容懿越说，越觉得气壮起来。
反正他是不会说他几乎被那几个死者家属逼疯的事的。
然而，本以为能脱离难缠的宋家老人而跑来的现场的慕容懿，没想到最终依然免不了要跟宋家人纠缠的命运。
最终，凭借三寸不乱之舌将看守尸体的壮汉拿下。尸体暂时得以运往刑警队停尸房暂放，避免尸体进一步腐烂，减少后续尸检的难度，当然要在家属同意尸检的以后。
刑侦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名为无奈的气场。
? ?艰难码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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