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不甚熟悉的声音响起，卫然的身形微愣，下一刻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卫然的嘴巴猛地一张，一股猩红刺目的血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他的口中汹涌喷出！
那一道道鲜红的血流在空中坠落，渐渐地凝聚成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血花，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九华仙宗随从卫然来的弟子本欲要上前，却被女子挥退，喉间的血腥之气萦绕不散，身躯之上更是传来阵阵钝痛，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身躯看向在场的几人。
视线所触的修者最高不过元婴修为，卫然心头一凛，侧头看向天穹之上威逼而来的阴云眼中积聚着不安的神色。
“在下天机阁玄机子门下大弟子温容，卫师姐，可是那边海那边情况......”
温容的话留一半，就算是看卫然等人这一身的伤势任谁都知晓边海那边怕是情况不好，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只有知晓才能做出选择。
刘烨更是心头一跳，凌国的疆土朝东蔓延只有一角触及边海，那里是边海沿岸最为肥沃的土地，而其余的小国因着生存问题更是时常侵扰凌国疆土，彼时他身为凌国战神自然也常年游走在这些战争多发的地区，所以他对那块地界也有一定的了解。
边海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这个距离对于灵界来说不算什么，但沿路之侧也有着十数座城池并着一些小国，人口数量加起来也有三千万之多。
想到这里刘烨墨沉的眼眸看向天际线上逐渐蔓延的阴云黑雾之中，
“卫师姐，弟子刘烨，空玄真君门下第四亲传，也是这凌国走出的人，还请师姐告知京城东去千里发生了什么？”
凛寒的声音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让服下一颗疗伤丹松缓半分的卫然总算有了应付几人的精神力，她看向刘烨，这张冷硬的面容在脑海众一闪而过。
卫然师从空明道君，而空明道君同空玄真君乃是师兄弟的关系，严格来说，卫然同刘烨师承一脉，拥有共同的师祖，所以提到空玄真君，卫然总算将眼前这张面容同曾经那个只是练气小修的弟子重合。
“原来是师叔的小弟子，边海那边事关重大，不是我等可以阻挡的，我已经传讯回宗，想来不久宗门就会派遣长老前来，至于......”
卫然顿了顿，她也不知晓那边海千里是不是眼前这个小师弟的故乡，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无挽回的可能，而刘烨身为修行之人也不可能被干扰心神，顶多只是片刻恍惚。
“节哀，那黑雾来得诡异迅疾，转瞬之间吞没一座城池，便是我等竭力阻拦也无用。”
刘烨身形一个踉跄，安玉欢以手掩唇眼中被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充斥，即使离开凌国十数年，但此地在两人的心中依然拥有不轻的分量。
这里是两人出生和成长的故土，有着众多的血缘至亲，承载着无数悲欢的岁月。
刘烨的战马曾经踏足过边海千里的每一寸土地，曾经双手沾满鲜血守护的疆土和百姓如今在转瞬即逝之间被湮灭，这放在任何一个冷硬心肠的人身上都会有茫然和惆怅之意。
不过温容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卫然话语之中的关键，幽幽的目光落在天际的阴云之上：“卫师姐说的黑雾不会就是......”
顶着温容险些破功的面容，卫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口中的话语打破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那片黑雾吞噬了太多的生灵，蔓延的速度已然比不上开始之时，但只需要半日就能完全覆压此地。”
“那岂不是，在半日之后，这座城中的生灵都会被那黑雾吞没？！”
非云渡诧异的高声说道，却得到温容一记不赞同的眼神。
温容的目光落在下方为着生计奔波的男女老少，枯槁的面容之上却又有着生的希望，而这抹希望正是眼前的数十修者带来的。
而如今，他们又将面临一个选择，卫然等人的修为都在出窍，但他们面对那诡异的黑雾都无法只能负伤逃离，身为九华弟子的她们留了下来，尝试挽救一座又一座城池，但那些来者东域各中大势力的弟子早已朝着西边的山脉仓惶而去。
温容等人不过是元婴，其余的更是一些筑基和金丹的小修，根本无法护住一方城池百姓。
“那我们能不能带着一城的百姓离开？”
默不作声端得弟子之中有人面露不忍，低声开口，但任谁都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京城连同周边幸存下来的百姓也有数十万之多，如何能带着如此之多的凡人逃离？
卫然默了默再次开口：“若是半日之内宗门的支援到了，或许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没人出声，有人气息浮躁，看着那覆压天际的阴云神色颤颤，眼中闪过犹豫，
“为何要管这些凡人的死活，天地阴阳分明，凡者死后可入轮回，但修者没有来世之说。”
有了人大头，来自其余宗门势力的人也犹犹豫豫的开口：“依我看，不若放弃此地，现如今腹背受敌，前有黑雾之中未知的危险，后有遍布凡界的诡异生灵，若是稍有不慎，便是我等的性命都会搭在此地。”
“若是有亲眷在此，一并带走即可。”
看着眼中快要喷火的安玉欢几人，那人又小心翼翼的补充说道，此言一出，更是有十数名修者纷纷附和。
当然也有着反对的声音，认为他们的任务便是清扫凡界并护住这些凡人，若是就此离去岂不是违背修道根本。
没有太过激烈的争吵，因为有着卫然几人在此，那几个伤势颇重的弟子早已去打坐疗伤，他们九华仙宗的弟子是定然不会毫无反抗的离去。
“贪生怕死之辈可自行离去，微末修为能抵何用？”
听着耳边的嘈杂，卫然的声音陡然冷肃起来，凌厉的眉眼之上裹挟的戾气看向那跳得最欢的几人。
强大的威压从卫然的身躯之上猛然爆发开来，席卷而去，瞬间整座繁华热闹的城池都被这股强势的威压所笼罩。
城中的凡人百姓们先是一愣，他们只觉得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和恐惧，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他们的心脏，但他们没有修为，而且卫然有意避开，这些凡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悸之感感到十分奇怪。
但与那些凡人不同的是，站在卫然身前的那几个人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股威压的可怕，镇定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只听得“噗通”几声闷响，那几人的膝盖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弯曲下去，重重地跪倒在地，身躯被禁锢，皮下的青筋鼓起，颤颤巍巍求饶，
“前...前辈，饶命！”
僵持了好一会儿，卫然冷哼一声陡然卸下满身的威压，“滚！”
一字金纹拍打在四方，激起阵阵气浪，叫几人连滚带爬的朝着城外而去，温容还好心的为几人将阵法打开。
有了主心骨的存在，众人的动作更加迅疾起来，原本的阵法被挥去，以卫然几人带来的阵图重新布阵，层层光纹盘绕而起，时常能听见城中之人传来的惊叹之声。
但他们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便是那老皇帝也无法再寻得机会同刘烨再言那日未了之事。
阵纹层层叠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每一层阵纹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平日里被珍藏在箱底的珍稀宝贝被尽数掏出，或是古老的法宝，或是稀有的灵材，又或是威力惊人的符咒，全力激发，一股直冲天际的灵光猛然爆发而出。
这道灵光之中条条灵气伴着阵道之力凝结成型，宛如一条咆哮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向着天空冲去，威势浩大，即便是洞虚境界的修士在此也无法轻易攻破。
他们商讨出来的可行策略就是苦苦支撑，阵法配合宝物合众人之力，以卫然同那黑雾交手的情况来看，撑上数日不是问题。
撑也要撑到仙宗来人！
“啊啊啊——”
一声惨叫率先打破沉闷的环境，原本断了一臂的九华弟子突然从昏沉之中醒来，周身的气息轰然拨散，轰隆隆的一声四方的墙壁粉碎而落。
“李师弟，冷静！”
九华的弟子反应极快，瞬间出手想要将那突然暴动的同门制止，但令人惊诧的人，原本伤势最重的人此刻的气息却比之巅峰还要迫人，杂乱的招式将几人的身形拦在其外。
“让开，我来！”
人未至已闻声，卫然的声音令几人的微微松了一口气，同为出窍，但核心弟子的实力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卫然出手果断，带着丝丝力道瞬间击打在那李师弟的灵脉深穴之上，原本膨胀的灵力如同放了气的气球骤然干瘪下去，而那暴动的人也再次合上双眸，身形软绵落地。
手指将那人的眼皮扒开，不甚清明的瞳孔之中浮现的气息让卫然心头一凛！
同那黑雾之中的气息一般无二，甚至已然有些丝丝红芒闪烁，她赶紧将人翻转查看那被黑气萦绕的臂膀断口，这断臂之上的黑气便是几人如何施法都无法挥退，没想到此刻竟是差点酿成大祸！
指尖灵光弹出，如同发丝般轻盈细小的线将人牢牢捆缚，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朝着那断臂之处滴落，盈盈绿光抚平暴动的黑气，将其锁在其中。
灵玉液，极为珍贵，若不是不想这位师弟因此绝了修道路，卫然才不想舍了出去。
“卫师姐，出事了！”
又是一阵惊呼，一个金丹期的弟子急急忙忙飞进来，还未等站稳便朝着几人说道：
“阵法之外有情况！”
“那是何物？看着怎么篸得慌。”
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不断涌动的密密麻麻的诡异身影，它们无视崖壁山峭，甚至湍急的河流慢慢逼近，非云渡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搓了搓手臂朝着身侧的人靠去。
安玉欢手肘不动声色将身侧的人抵开，无视那人幽怨的眼神，指尖在空中划开灵纹，符文的光芒闪烁构成一方灵气旋涡。
那旋涡之中有金光折射落在远处，瞬间在众人眼前展露出一副如同森冥地狱般的景象。
“那是...我凌国的百姓？”
颤抖的声音之中带着不可置信，总算看清远处是何物的兵卒将军先是一阵发麻，但在看清那些诡异生灵身上的服饰之时又痛声开口。
再熟悉不过的衣衫，如今已破烂得不成样子，干瘦如柴的四肢无力地垂着，上面的肌肉已经萎缩到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紧紧贴附在骨头上，凹陷的面容犹如被大火烧焦的树皮，呈现出一片焦黑色，让人不忍直视。
尖锐锋利的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指甲之中甚至能看到鲜红的血肉，面容形同死尸，五官所在之处空洞无物，只有一团团浓郁的黑雾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弥漫开来，将整个面部都笼罩其中。
这些黑雾密集得令人毛骨悚然，细数之下，何止有成千上万之多啊！
“他们已经化为了那片黑土的傀物。”
卫然从众人身后踏出，眼中的神色带着复杂，因为那些便是因为她们阻拦失败而被吞没的千万凡人的躯壳。
方才李师弟身躯之中的黑气和眼前的景象结合在一处，那黑气的作用显露无疑，
刘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呼出，试图让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复杂多变的表情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和沉稳。
下一刻，他再次睁开眼睛，炽热的光芒从他的眼眸深处猛然迸射而出，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沉寂的战意。
“唰！”
长剑寒芒乍起，风卷簌簌席卷而来，将卫然的发丝吹起，手臂高抬在空中划开一条圆弧，剑尖之上风卷龙吟，带着威武的气势传向千里。
“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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