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贴着夏诚的后背，双腿还有些不稳，手却紧紧攥着夏诚的衣服。
“可是药箱在客厅。”夏诚说。
向暖声音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那就不要上药了…”
“你这伤口总不能放任不管。”
“我不…我只要你陪着我…”
向暖像小孩子耍脾气似的，如同人形挂件挂在夏诚身上，就是不让夏诚走。
夏诚没办法，“那你脱掉丝袜，把伤口露出来，我帮你摘一下碎片。”
“不要…”向暖不仅因为里面没穿，更是因为每月这几天的自己简直是个行走的血包。
夏诚愁得像个老父亲，将向暖拉到床边坐下。
“你有多少丝袜。”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向暖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很多…”
“那这条就别要了。”
夏诚说罢，徒手撕碎向暖膝盖处的丝袜，露出惨烈的伤口。
其实就算他不撕，向暖的丝袜也已经被划破了痕迹。
向暖却是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后知后觉，夏诚已经开始帮她清理膝盖上扎进去的碎片。
“啊……”
她难抑声音，疼痛让她皱起小脸，下意识去扒拉夏诚的手。
“别…别弄了…好疼…”
眼中泪光闪动，感觉要是再被碰到伤口就会疼得大哭。
“我会轻一点。”
夏诚面色严肃，“如果不处理好，伤口容易感染、红肿溃烂，严重还有可能引起发热。”
向暖看着夏诚严肃的表情，也不想在夏诚面前表现得太矫情，便咬紧牙关，紧攥床单。
夏诚察觉到向暖神色痛苦，便想着转移向暖的注意力，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去观月路。”
观月路，说的就是他前世死去的那条路，也是他重生后和向暖初见的那条路。
向暖听到这个问题，却是沉默了许久，卧室里只剩下窗外传来的雷鸣。
夏诚甚至以为向暖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但向暖却开口了。
“5月20……是我妈妈的忌日。”
声音中尽是压抑的悲痛。
夏诚脑海想起向暖的生日也在5月20，还有向暖说过的话，‘不想听到那四个字的祝福’，看来是向暖觉得自己的生日不值得庆祝，因为她的妈妈在那天去世了。
他猜测着，生日和忌日同一天，那不就代表，向暖的妈妈可能是在生向暖的时候去世了？
“至于我去那条路，是因为我……”
向暖的话顿了顿，目光看向夏诚，“我害死了一只很可爱、很无辜的小狗。”
“怪不得你会拿着白菊花。”
夏诚说着，将向暖伤口上的碎片清理好后，简单用纸缠了一下。
突然，又一声雷鸣。
向暖不顾膝盖的疼痛，扑上前抱住夏诚，两手紧紧攥着夏诚的衣服。
“怎么了？”夏诚没想到向暖会这么怕打雷。
“谢谢你……”
向暖伏在夏诚肩头，酥软微颤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喑哑：“谢谢你那天出现在观月路。”
夏诚不解：“为什么？”
“如果不是见到了你…我可能早就去见爸爸妈妈了…”向暖终是难抑泪水，在夏诚耳边低声抽泣着，“是我害死了他们，如果不是我，妈妈就不会大出血，爸爸也不会在赶来的路上出车祸…
每当他们的忌日我都觉得痛苦……只有在高空感受恐惧才能让我冷静下来，可我太胆小，就算那两天的深夜，在没人的地方做着危险的事，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他们，我心里依旧会很怕死……”
听到这些话，夏诚不由得一阵心酸，他终于明白，向暖账本里那些5月20和5月21的游乐园门票，为什么都是刺激的项目了。
5.20母亲去世，5.21父亲去世……
每一年，一次又一次，都是向暖在用恐惧去压制心里的悲痛。
或许在高空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尖叫声，她的内心总会比旁人平静，又或是走在游乐园，看着成双成对的人，看着小孩子在父母的怀里，听着欢声笑语…她心中又会有怎样汹涌的悲伤。
夏诚拍了拍向暖的背，他真心有些怜惜面前这个独自坚强了许多年的女孩。
“孤儿院其他的小孩都说我是祸害，一出生就克死了爸爸妈妈，即使小时候有人为我庆祝过生日，但我从来都不喜欢过生日，因为我活在这世上就是错误的……”
向暖的声音断断续续，汹涌的泪意很快让她哭得像个小孩子。
“不是这样的。”
夏诚这句话沉稳有力，似是坚定无比。
向暖抬起头，不解地直视着夏诚，那张本就清纯惹人怜的纤薄小脸，因为哭泣而多了些勾人的意味，长发零散地垂落，鬓边的碎发平添破碎感，泛红的眼圈中还噙着泪，泪水中就映着夏诚坚毅的面庞，模糊了视线，化进了心头。
“不是这样吗？”喑哑的声音颤抖着，“你觉得…我除了要弥补那只被我害死的小狗，我活着的意义在哪儿？我毁了我的家…我一个亲人都没了……”
夏诚深深地叹了口气：“首先，那只小狗不会怪你的。”
“你……”向暖的泪眼中闪过诧异，“真的吗？”
“你特意选在没人的地方做危险的事，想必没想过害死其他生命，那是个意外。如果那只小狗泉下有灵，一定会因成为你活着的理由而感到高兴。”
夏诚又抓着向暖的肩，“再看看你自己。
全身上下，你的血液、骨骼、呼吸、情绪…还有你这颗跳动的心脏，是你母亲怀胎十月，辛辛苦苦造出来的。
虽然世上没有了你的至亲，但同样的，在这个世上，能够证明你父母相爱过的，只有你，这个活生生的你。”
香薰的烛火摇曳着，照亮两人间一隅之地，但在向暖看来，都不如夏诚望着她时，目光里的抚慰那般明亮炽热。
夏诚转言又道：“知道你为什么做过危险的事，却还好好地活着吗？
是你父母不舍得让你去陪他们，他们也从来都没怪过你。
他们一定希望，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女儿，能够替他们看看世间的美好，在春夏秋冬，感受每一缕风。”
话落，刹那间，向暖心中积压多年的悲痛，仿佛缓缓消散，像一个堵在她心头的死结，在夏诚的一字一句中，慢慢拆解开来。
就连那时候心中产生的内疚和自责，和甚至无时不潜藏在她笑容下对人生的迷茫，也在这一刻豁然释怀。
她眼中微光闪烁，想起什么，“是啊…我还活着…我竟然还能活着……”
“向暖，”
夏诚郑重地看着向暖，严肃道：“就算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就算我站在一个正常的陌生人的角度，
我也希望你继续坚强下去。”
?本章完?
喜欢16年一场空，我转身和天降相拥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16年一场空，我转身和天降相拥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