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西柚船长，我有些黯然神伤，一个倔强傲慢的老头儿，结束了他一生的传奇，有些人说了再见，就不可能再见了，我有好多朋友，都是这样离我而去的……
尽管是深夜，还是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下船，在散落的人群里，又出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刘炳坤和刘亚楠。
刘亚楠和我说过，大使馆的人会来港口接他们。
见了刘亚楠，忧愁姑娘一脸不舍，可谓不打不相识，姊妹俩手牵着手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如果两个女人认识同一个男人，男人总会神经质地去想，自己会是两个女人不得不谈的话题。
刘炳坤春风满面，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一把抱住我，“没有你，就没有完璧归赵的故事，零零发，什么时候回家？”
“生死不明，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赶忙摇摇头，“我没有难言之隐，我好得很！”
男人的难言之隐有好多，但被电视广告狂轰乱炸的似乎只剩阳痿和早泄了。
刘炳坤继续问我，“钱呢？我可以申请一笔奖励！”
刘炳坤一直在酝酿情绪，无非让我觉得他说的东西诚心实意，而非空头支票。当然，我对他说的话也不必有多少怀疑。
我赶紧拒绝，“不用，谢谢刘局长，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山高水长还是各安天命的好！”
刘炳坤将一张名片递给我，“回国以后去找我，我给你安排一份衣食无忧的工作。”
“谢谢刘局长的好意，北京离首都太近，我可能适应不了，我能免费进出国家历史博物馆就是很高的待遇了。”
刘炳坤紧紧握住我的手，“替国家和人民谢谢你！”
“苟利国家，当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真的就没有什么要求吗？”
我思忖再三，“如果可能，多提拔提拔刘亚楠，姑娘真不错，再有……给她找个好人家，资产过亿就行！”
“你喜欢她？”
“喜欢，好女孩我都喜欢！”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这样的女人太霸道。”
“霸道不能怪她，怪她家风不好，以后好好管教还是大有希望成为贤妻良母的！”
“那我给你留着吧？”
“哈哈！你以为这是个苹果啊，还能留？领导，不能过多干涉人家的生活！”
“我如果是她爸呢？”
“刘局长，这事可不能假设，不能因为都姓刘，你就能当人家的爸爸，我还姓刘呢，我说我是刘亚楠同父异母的哥哥，谁信啊！”
刘炳坤坚决的摇摇头，“反正我不信！”
“所以说，这事开不得玩笑，让刘亚楠听见人家会很生气的！”
刘炳坤点点头，大喊一声，“楠楠！”
“怎么了？爸！”
……
此处省略一万字……
……
再省略一万字……
刚才是不是我说的刘亚楠家风不好？刚才我是不是假设要当人家亲儿子的？
我这老脸啊！
我咽了口唾沫，“哦，原来是叔叔！幸会幸会！”
刘炳坤一笑了之，“我倒是很希望刘亚楠找到你这样一个男朋友啊！”
我赶紧摆摆手，“刘局长……刘叔叔可别这么说，用咱老话讲，我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除非刘亚楠不怕饿，要不然万万使不得！”
刘炳坤哈哈大笑，“你这嘴和你的鬼点子一样，很是精光啊！回去了，记得去找我，我在祖国等你！”
我点点头，“一定！”
刘炳坤提着黑色行李箱走向旋梯。
刘亚楠眼睛通红走了过来，大家都知道，我最怕女人含情脉脉看着我，我一向是个羞涩、被动的男人。
“回国之后……会去找我吗？”
“不会！”
“为什么？”
“我怕你摔我！”
刘亚楠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真好看。
“零零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家，为国效力。”
我连连摆摆手，“国家不需要我，我考过公务员，没考上！”
刘亚楠刚泛起的泪花淹没在她纯真无瑕的笑容里。
“我送你一个礼物，如果……就拿出来看看。”
我很傻，猜不到刘亚楠省略了什么内容。
她将手伸向内衬，掏了好一会儿还没见礼物的踪迹。
“要不然我帮你掏吧，我练过！”
刘亚楠对我的软色情早已有了免疫力，她翻了个白眼，从内衬掏出一张照片，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
一个女人送你一张她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说明什么？
如果是别的女人，她想说明自己一路走来，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于刘亚楠而言，这句话毫无道理，因为人家从小就是美人坯子。
再看看刘炳坤的长相，就知道刘亚楠长得像她妈！
我颤抖的手接过照片，不负深情道：“他日再相见，我一定将照片拿给你看，证明我无时无刻、风风雨雨不把它带在身上。”
至于是缝内裤上还是藏鞋垫里，还有待探究！
刘亚楠眼里有光，情到深处，含情脉脉，这还是那个往死里摔我的女人吗？
“那……我走了……”
“姑娘，再见！”
刘亚楠三步两回头，冲我和忧愁姑娘摆着手，走下旋梯。
忧愁姑娘泪眼婆娑，我也是百般滋味，但又能怎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顺其自然，大道朝天吧！姑娘，好走，不送！
右手拿着刘亚楠的照片，再往港口人群里看，早已混淆成片，多好的姑娘，怎么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呢！
忧愁姑娘突然严肃转过脸，对我说道：“记住你答应亚楠的事！”
“什么事？”
忧愁姑娘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你怎么忘这么快，你不是要随身带着她的照片，将来有一天拿给她看吗？”
“哎呀，疼，疼，快放开，我知道，我没忘！”
“这还差不多！别辜负了我姐妹的心意！”
“你别吃醋就行！”
我用右手揉搓着通红的耳朵，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随风飘荡。
是什么呢？
我和忧愁姑娘的眼神随风摇摆，看清楚了，一清二楚……
是刘亚楠的照片！
我赶紧伸手，晚了，完了，玩完了，牛顿苹果定律发挥作用了，照片果然没往天上飘，踏踏实实在一片邮轮的阴影里，掉进了大海里。
我眼睛转了三圈，再迟，某人肯定会将我扔进海里，趁人不备，我丫的撒腿就跑。
“零零发，你别跑！”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揪我耳朵的！”
我是在房间门口碰见川西大叔的，从背后看还以为是一位残疾人，走到跟前，原来是残疾人川西大叔。
我扶着他的轮椅，与他面对面，“你也是来和我说再见的？”
川西大叔指了指腰部的伤口，“身心俱疲，得找个地方歇歇了，老伙计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老伙计？西柚船长？”
“还能有谁。”
我长叹一声，“走吧，都走吧，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川西大叔虚弱地笑了笑，“我和西柚船长在阎王殿等你！”
“别，可千万别，耽误了你俩投胎可不行，万一生死簿上没有我的名字，你俩不白等了嘛！”
接着，是一段重重的沉默，沉默得绣花针落地都听得见。
“零零发……”
“川西警官……”
我俩同时开口。
“你先说！”
“不，你先说！”
“你先说，要尊老，老得先说！”
“不不不，要爱幼，丑得先说！”
嗯……你的话是说出轨了？还是说秃噜嘴了？
“好，我先说！”
我这次没犟过他。
“和西柚船长好好的，积极向上，天天乐观，要锻炼身体保持体魄，要经常用脑保持思维，要多看小黄书保持荷尔蒙分泌，哪怕被人诬陷，哪怕当替罪羊，哪怕坐牢，送你们一句话，记住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嗯？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是不是什么地方说的欠妥？
川西大叔也撅了嘴……
对，最后一句有问题。
我赶忙更正道：“说错了，是十八年后又是两条好汉！”
川西大叔摆摆手，“不对，是十八年后多了两条死尸！”
嗯？
我大约一算，还是川西大叔说得有道理！
“反正我的心思你俩要明白，你就不想过了今晚再见我一次？”
川西大叔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我当然希望有生之年我们还能见面，可谁能保证明天就一定比意外来的早？”
我眨巴眨巴眼，什么意思，什么东西戳中川西大叔柔软的要害了！
“零零发，你比我和西柚船长都危险，我俩最多把牢底坐穿，你呢？你怎么上的这条船，还有那个叫小英子的女人，西柚船长比你了解那个女人，也知道你去非洲的目的，西柚船长让我转告你，你不是死在寻找钻石的路上，就是死在回去的途中。”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甚至令我始料未及，但川西大叔和西柚船长说的句句在理，我也没想反驳。
我舔了舔嘴唇，“我也是没办法，穷途末路也只能狗急跳墙，否则死的只会是一群狗，我还有朋友在她手里呢！”
川西大叔点点头，“我没想劝你，只是不愿看你去送死！”
“不怕！算命的说过，我能活到九十九。”
“算命的说自寻死路也包括在内吗？”
我摇摇头，“算命的也没算到这种情况吧！”
川西大叔依着轮椅，闭着眼，“零零发，吉人自有天相吧！”
“得嘞，托你的福！”
川西大叔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
“我推你下船吧！”
“不用，我还没糟糕到让人伺候的程度。”
“哎，别这么说，你想，你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将来不得进养老院，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还不是让人家小护士给你端屎把尿，现在可以为人生的下一步考虑了，铺垫一下，省得到时候太突然适应不了！”
“那我宁可去死！”
说着，川西大叔扭动了他的轮椅。
等我老了，能老成川西大叔这样就好了，一生要强，一生嫉恶如仇！
“大叔，一定要好好的，有机会最好谈个黄昏恋，最美不过夕阳红，给人生增添一抹靓丽的风景线！”
“我们做事的原则一向都是万花丛中走不沾一片叶，不是吗？”
我难以下咽道：“是，不用说那么好听，其实就是老天不成全你，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没贼人，有狼无狈，有狈无狼！”
“哈哈！走啦，伙计！”
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我高声喊道：“川西大叔，我会想你的！保重！”
“放心吧，肯定保重，瘦不了！”
“你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你要保护好瓶子，不可再生枝节！”
嗯？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保护好瓶子？
我心一抖，果不其然，还是没瞒过这个老妖怪！
“放心吧，文物最好的归宿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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