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今天转了一整天，从一大早开始就忙碌于京州市的防汛工作，直到傍晚，浑身已经被雨水打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锋利棱角。
他在国道上视察了数十公里，从白完省到汉东省的交界处，一路上看见了前所未见的天灾惨状。
那些急于逃命的老百姓，堆积的货车，已经被滞留在交通瘫痪的路段，而顺着长江而下的尸体、家畜、散乱的桥梁，映入眼帘的每一幕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等他回到市委，已是接近深夜，但他却没有一丝休息的心情。
市委秘书长早已等在办公室门口，拿着急需处理的汇报材料。
但是看到祁同伟的样子，他还是很贴心的关心了一下：“祁书记，您回来了，先洗个澡稍微休息一下吧，别感冒了。休息好了随时叫我，我已经准备好了报告。”
祁同伟没有理会秘书长的劝告，只是点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通知市党政领导班子全员过来开会，”他沉声吩咐，“今天要把防汛的具体方案落实下来，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雨水没有停，连日来的暴雨让整个城市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外面是风急雨骤，窗外仿佛被一层水雾模糊，隐约可见的城市街道已经被水浸泡，部分低洼地区甚至已经变成了小湖泊，城市的低处在水灾面前变得如此脆弱。
即使是刚刚恢复了些许平静的办公室，空气依旧湿润而沉闷，给人一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大水还没来呢，京州的阴雨连绵已经停不下来了。
祁同伟浑身湿透，但他没有换衣服。
他坐在会议室，和市委办的干部们一起研究和编写防汛综合材料，以及今日自己的见闻。
会议室的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随时可能被政府机关应急调度的各种物资清单，几盏灯在昏暗的办公室内照得有些发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有些市领导断断续续地到达了会议室。
可是更多的人，接到了电话后显得异常迟缓，要么找理由请假，要么言辞间充满推脱，避而不见。
特别是一些年纪较大的领导，他们不想淋雨，选择了留在家中休息，坐视灾情。
而那些年轻的领导，有的则显然并不把祁同伟当回事，更没把眼前的洪水当回事，甚至有的心里早已有了更大的天线，大不了抱住更大的“大腿”方便以后进步。
种种情况让祁同伟感到有些沉默，但他没有发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阴晴。
只是，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他的眼中，那股锐利的寒光无处不在，与他对视一眼，就能察觉到滔天的杀气。
不多时，秘书长再次走进来，眼中有些歉意：“祁书记，刚才很多领导打电话请假，今天就只有市长吴雄飞、纪委书记易学习、常务副市长孙连城和公安局长马天宇以及其他几位副市长能赶过来了。”
祁同伟听罢，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灯光昏黄，空气显得异常压抑，市委办的年轻小公务员们偷偷咽了口口水，生怕承接到祁同伟的滔天怒火。
可是他没有愤怒，只是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模糊的街道。
他的目光停在远处的街头，城市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不断加高的水位，以及越来越多的急切逃难的车队。
尽管如此，最让他痛心的，是那些躲避洪水的百姓，那些普通的老百姓，都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又是谁的孩子，谁的父母，谁家里的顶梁柱，谁单位里的主心骨？
也许在那些领导看来，他们这群死老百姓和自己无关，他们只是一个数字，是报告里轻飘飘的一页而已。
等能来参会的领导们都入座，在秘书长的提醒下，祁同伟才转身。
“今天的会议，是关于全市防汛工作和下一步的决策。”
祁同伟凝视着已经坐在会议桌旁的领导们，他声音低沉，“我们必须正视这个即将到来的灾难。我刚才到江边看了，很多迹象都表明，这场洪水可能比我们预料的更严重。我们必须紧急动员，不仅是物资的准备，领导干部心里也要做好最坏打算。”
一阵沉默之后，孙连城首先开口：“祁书记，您放心，我们已经在加紧调度了。但这场大水，真的是太突然了，很多地方防汛设施不够，人员也很缺，基层镇、街干部基本都顶上去了，但是市、区里的干部大部分都有怨言，不愿意去一线。更有甚者，那些当地社区的居委干部……很多都当场辞职，逃难去了……”
“这些王八蛋也算人？！”祁同伟暴跳如雷，突然提高声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的防洪防汛，关系的是全市每一个老百姓的生命！这个时候当逃兵，也亏得这群人能干出来！”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促，情绪也有些失控，一指易学习：“你一会把名单落实下来，但凡当逃兵的，你们市纪委在洪水过去之后逐个问责！全给我双开！听懂了吗！这是生死关头！作为党员干部，最重要的责任，就是率先垂范，做出表率，不能再让老百姓看咱们的笑话！”
“是！”易学习光听着就来气了，马上冲着祁同伟猛猛一点头，“市纪委跟祁书记和各位领导表个态，我们就是不眠不休，也得把这些害群之马全给清理出去让他们滚蛋！他们的政治生涯里，但凡涉及到违法犯罪的，一律按顶格移交检察院！”
祁同伟点点头，接着问孙连城：“还有那些平时坐办公室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拈轻怕重、挑肥拣瘦的？传我原话，不相干的就滚蛋，等洪水过去，全给我扔到乡镇去，干不满五年不准回来！要是在乡镇工作的时候，让我听到一丝老百姓反映他们干得不好有架子的，编制直接调乡镇去，只要我还在任，他们就回不来！”
“是！”孙连城声音一抖，连忙起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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