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禅，你心不静!”
“师父，我已入佛门，为何心中思绪还是由不得自己?”
“虽入佛门，不过还是凡人而已!”
“可我已无甚好留恋的了!”宝禅心中更不解。
“你呀，还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他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最后颓废地开口说：“师父，我是罪人，我犯过罪，我以为修行数载，佛祖能救我，可我为何还会心生歹念?”
他不敢直视佛祖，生怕佛祖看穿他的内心。
旧人相见，他哪怕面上装的再冷静，心中的波澜却无法忽视!
他不敢承认，见到周雁归，他依旧心生嫉妒，嫉妒地发了狂!
还有周雁秦，周郎君，他依旧满心怨念，不得解脱!
为何不愿答应，可能亦不是为了佛祖!
他想，既然当年的他自己不能如意，为何现在要如他们的意?
看到他们为难的模样，他心中竟然止不住地生出欣喜。
念头由心而起，他有一瞬间，又开始唾弃如此卑劣的自己。
周雁归说的对，他不是个好人，哪怕披上了一层善皮，他的底色依旧是个卑鄙不堪的小人!
“宝禅，你着相了!”
“师父，我该怎么办?”
“你尘缘未尽!”
“我——”宝禅看着师父的背影，脸上满是苦笑，连佛祖都不愿留自己了吗？
“施主回去吧，贫僧心意已决，断不会随施主下山的!”
看着等在半路上的周雁秦，宝禅连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宝禅师傅不会如此无情吧，哪怕不愿意随我下山，朋友之间聊聊天总可以吧?”周雁秦笑道。
“朋友?”宝禅心头一震，是朋友吗？
“你这表情，怎么快要哭了似的?”周雁秦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大了，竟然比我还高了那么一丢丢，你不会是穿增高鞋了吧?”
他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又不可置信地瞧了瞧他的鞋子，不是吧，这小孩竟然比自己高!
“那日你离开以后，就到这里做和尚了?”
宝禅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会去读书呢，你不是一直想读书做官吗？我给你留的钱，足够你去书院好好长大了，还有，我不是在银票里给你留了一封推荐信吗?看在我的面子上，钟山书院会收下你的，你——”为何没有去?
周雁秦满眼皆是复杂，为什么不去呢?
“对了，你识不得那么多字，你是不是不认识，所以错过了?”
他又找借口道。
宝禅摇了摇头，“多谢郎君好意，只是当时的我不配罢了!”
不是不配!
是怕了!
宝禅又说，“郎君走了以后，我又追了一段路，后来见郎君一直不肯回头，我便放弃了……后来遇到了师父，他带我来了这归鸣寺，我方知，也许，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其实我本不想来的!”
周雁秦看着他，好似真的只是随意聊聊天。
“我不喜欢你那个亲娘，可是奈何小鬼难缠，我不来走这一遭，她就要像个苍蝇一样，不是不好对付，就是时不时出来恶心恶心人，着实让人不痛快!”
“她不是你姐姐吗?”
“仇人，我们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呢，这一世注定是不能姐弟相称了!”
“她害过你?”
“不，我杀了她儿子!”
什么?宝禅不可置信地看向周雁秦，他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的?
“怎么?这么不可置信的吗？我在你眼里不会是个烂好人吧？”周雁秦挑着眉毛，调侃地问道。
宝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脖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会——”
“心里还在为我找借口呢?”周雁秦叹了口气，“长乐啊，我给你造成的心理阴影是不是太大了?”
“我，我只是——”宝禅的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抠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说什么呢?
他说，我错了!
可又觉得自己没错!
他想说，我后悔了!
可又觉得自己从未后悔!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心在呐喊，为什么要丢掉我，为什么我就是比不过那个周雁归呢?
“够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周雁秦这样说道。
为难自己?
宝禅不明所以!
“我跟你回去，回去之后，你是不是就不会怪我了?”
“我从未怪过你，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周雁秦摇了摇头。
“什么叫道不同?我想了这么多年，还是想不通，我就想当面问问你，什么叫道不同?是不是要我像周雁归那个小崽子一样，伪装成你喜欢的模样，才算是道相同?”
宝禅破了防，他哑着嗓子质问道。
“是我错了!”周雁秦愣了片刻，喃喃出声。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自小没人教我对错，我不知道那样不对，可郎君，知错要改，你教我，我改就是了，我可以改的，可是为什么呀?郎君为何不肯要我?”
宝禅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脸颊，他执拗地看着周雁秦，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郎君自一开始就不想留我，要不然就不会早早备好推荐信，我做了错事，郎君也不想教我，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是不是在想，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累赘了!”
“我没有!”周雁秦脱口而出，“我——”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时候的他没考虑这么多，毫无疑问，他是生气的!
可他还是想着长乐能好的!
是，他确实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留下长乐，以他当时的情况，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又何必将人留在自己这个旋涡里呢?
可也不对，为何他愿意留下周雁归呢?
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直到现在，他可怜长乐，却从未后悔，自己不是圣母，长乐也不是自己的责任，他仁至义尽，没甚好后悔的!
“现在是我在求你，好长乐，帮帮我吧，跟我走一遭!”
周雁秦示弱道。
哪怕是如此，周雁秦还是记得自己的来意，可怜可怜孩子吧，他就是接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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