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甚至连最后的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声音就被彻底隔绝在了黑茧之内。
那黑茧表面光滑，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隐隐有无数细密诡异的符文若隐若现，微微蠕动着，仿佛正在汲取内部的养料。
几息之后，地上只留下一个约莫一人高的、寂静无声的黑色巨蛋。
原先灰衣男子所在的位置，只余下几缕未曾被彻底包裹进去的衣角碎片，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和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新鲜的恶意傀儡尚需几日才能孵化成功，嗯……”恶首站在原地，似乎思量了片刻。他并未再多看那黑蛋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寻常的物品。“
南家老鬼突然如此急切地要对柳如山下手，甚至不惜动用宝库为饵……这其中定然还有更深的原因。看来，本座需要亲自去东苑看一看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黑气轰然翻涌，整个人化作一道迅疾无匹的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冲天而起，宛若撕裂苍穹的一道黑暗裂隙，转瞬间便消失在东方天际的尽头。
东苑，南家祖宅。
与外界想象的森严宏伟不同，南家祖宅深处的一方小院反而显得格外清幽古朴，甚至有些过分安静了。
院中有一方不大的鱼塘，塘水清澈见底，几尾颜色各异、鳞片闪烁着微光的灵鲤正悠闲地摆动着尾鳍。塘边铺着光滑的鹅卵石，缝隙间生长着翠绿的青苔。
身着素雅灰色长袍的三长老南震瑾，正站在鱼塘边。他看起来年纪大约四五十岁，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下颌留着一缕修剪得极为整齐的山羊胡，整个人透着一股儒雅沉静的气息，丝毫不见传闻中南家三长老应有的杀伐果断。
他手中捏着一把特制的、蕴含着淡淡源气的鱼食，正极其耐心地、一颗一颗地投喂着塘中的游鱼。
他的动作舒缓而富有韵律，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无论是体型硕壮、试图抢夺食物的红鳞龙睛，还是瘦小怯懦、只敢在边缘徘徊的青皮小鱼，亦或是那尾最为漂亮、通体金黄、尾鳍如纱的珍稀金尾鱼，
还是那条最为普通、仅带几道黑纹的杂鱼，在南震瑾的投喂下，竟然都得到了一模一样的份额。
他以精妙绝伦的源力操控着每一粒鱼食的落点，确保绝对公平，没有丝毫偏差。
整整一刻钟后，所有的鱼似乎都心满意足，缓缓沉入水底，或藏匿于假山缝隙之中。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着若有似无的香风传来。
穿着粉色宫装长裙的南飞槿，宛若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悄无声息地款款走入小院，来到南震瑾身后三尺处，恭敬地敛衽行礼。
“飞槿参见三长老。”
南震瑾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背对着她，专注地看着重归平静的水面。
他又静静地站了半晌，才缓缓拍掉手上沾染的细微食屑，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南飞槿身上。
“飞槿啊，”他开口，声音慈和，如同寻常长辈在唠家常，“你看这塘中之鱼。若想让我南家这方小塘生机勃勃，每一条鱼都长得健康，
我就必须像刚才那样，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确保每一条鱼，无论强弱美丑，都能得到恰好足够的食饵。”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变得深邃了一些：“若是我贪图省事，将鱼食一把撒下，任由它们自行抢夺呢？倒是轻松惬意了。
可那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强壮的、凶狠的鱼会吃得肚满肠肥，甚至撑坏自己；而弱小的、胆怯的鱼则可能颗粒无收，最终饿死枯瘦。
长此以往，我这塘中，怕是只剩下几条徒有肥硕身躯、却可能因过度饱食而失了灵性的蠢物，再无生机与多样性可言。
这，并非我想要的池塘景象，也不是南家应有之模样。”
南飞槿屏息静气，认真地听着，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她再次欠身，声音清脆悦耳：
“长老用心良苦，不仅是对池鱼，对我南家子弟更是如此一视同仁，恩泽雨露均沾。家族上下，都打心眼里敬重爱戴您。”
南震瑾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对南飞槿的悟性很是满意。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与他慈和的表情截然不同。
他看似随意地一翻手掌，一颗约莫龙眼大小、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珠子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寸许的位置，缓缓转动着。
那珠子深邃无比，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吸纳进去，仔细看去，甚至能隐约听到其中传出的、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凄厉哀嚎之声，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随之弥漫开来，与这清幽雅致的小院格格不入。
“此物，你拿去。”
南震瑾的声音依旧平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柳如山这个名字。你，明白该怎么做。”
南飞槿娇躯不易察觉地一震，明媚的脸颊上血色瞬间褪去少许。
她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敢直视那枚黑色的珠子，更不敢直视南震瑾那双此刻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纤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枚触手冰寒刺骨的珠子。珠子入手的那一刻，她仿佛被寒气侵蚀，轻轻打了个冷颤。
“飞槿……谨遵长老法旨。”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努力维持着镇定。
“嗯。”南震瑾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依旧平淡，却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还有，你若能在那生死台上，‘堂堂正正’地战胜他，那么，我之前许诺给他的那份彩头——也就是允许他从宝库中任选一件宝物——自然就归你了。
我记得，你卡在当前的境界，也有一段时日了吧？宝库深处，似乎有那么几样东西，对你突破瓶颈大有裨益……”
南飞槿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抹难以置信，随即无法抑制地涌现出巨大的惊喜与渴望！先前的那一丝恐惧和不安，似乎瞬间被这巨大的诱惑冲淡了许多。
她紧紧攥住了手中那枚冰冷邪恶的珠子，仿佛攥住了通往强大力量的钥匙，再次深深行礼。
“多谢长老厚赐！飞槿定不负所托！”
“去吧，好生准备。生死台上，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南震瑾挥了挥手，转身再度面向鱼塘，似乎又沉浸到了投喂的乐趣之中，仿佛刚才那番关乎人命和阴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南飞槿握紧黑珠，快步离去，宫装裙摆在她身后划出一道粉色的弧线，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云归处，四象修炼场。
修炼场位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由整块巨大的青曜石砌成，坚固无比，能承受强大的源力冲击。
场边矗立着四尊古朴的石像，分别对应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隐隐组成一个玄奥的阵法，汇聚着天地间浓郁的源气。
场中央，柳如山正闭目盘坐，周身源气汹涌，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地吸纳着四周青石汇聚而来的天地源气。
他的气息悠长而沉稳，体表之下，隐约可见一道道繁复而玄奥的光纹微微闪烁，那是源纹被全力催动的迹象。
四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修炼场边缘，正是云归处的四位护法。他们看着场中修炼的柳如山，面色各异。
身材赤发如火、眉心有一道火焰纹路的融烈护法，摸着下巴，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和探究，他悄悄向身旁的同伴传音，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其余三人脑海中响起：
“宗主方才透露，说此子天生仅有一道源纹？
我没听错吧？一道源纹的废体，能修炼到这种程度？
还能在武战上把南家那小子揍得屁滚尿流？”
站在他身旁，一袭黄袍、魁梧壮硕宛如力士的路遥护法，目光锐利如电，紧紧盯着柳如山周身源气流动的轨迹，沉声回应道：
“绝对没错。宗主亲口所言，岂能有假？但你看他现在搬运天地源气的速度和容量，磅礴浩大，精纯无比，这哪里是一道源纹能拥有的资质？
感应其气息强度，至少凝聚了三十……不，三十五道以上源纹！”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另一侧，身着水蓝色长裙、身姿婀娜、面容温柔似水的阿柔护法，纤纤玉指轻点朱唇，美眸中流转着浓浓的好奇与一丝担忧：
“一道源纹，却能后天修炼出如此多的源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其中定然有天大的机缘或秘密。”
最后一位，则是一身简洁利落的黑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如同万年寒冰般没有丝毫波动的小温护法。
她似乎完全不受另外三人情绪的影响，听完路遥的判断后，她一如既往地贯彻着其简洁果决的行事风格。
下一刻，她竟直接迈步走到了柳如山面前，距离他不过五步之遥，毫无顾忌地打断了对方深度修炼的状态。
她面无表情，声音清冷平淡，如同在询问天气一般径直开口：“柳如山，你现在身上具体有多少道源纹？”
这突兀至极的举动，让原本还在传音讨论的融烈、路遥和阿柔三人同时一怔，
即使他们早已十分了解小温护法这种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的性格，此刻也还是大为吃惊，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被强行从深层次修炼状态中惊醒的柳如山，周身澎湃的源气骤然一滞，然后缓缓平息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瞳孔中的焦距逐渐汇聚，看清了面前的小温护法以及远处表情各异的另外三位护法。
“小温师傅？”柳如山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修炼后的沙哑，他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些，“您刚才……问我什么？”
小温护法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嘴唇微动，正准备将刚才的问题原封不动地再重复一遍。
“小温！”阿柔护法却在此刻及时开口，声音温婉，打断了小温可能再次发出的、直白得令人尴尬的询问。
她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对着柳如山柔声说道：“如山，你别介意。小温她性子急，并无恶意。”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目光温和地看向柳如山，继续说道：
“是宗主方才与我们叙话时，偶然提起了一些你过往的事情，说起了你……天生似乎只有一道源纹。我们几人知晓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奇和好奇，所以才一同过来，想向你求证一下。”
说话的同时，她那双似水明眸也在仔细地观察着柳如山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变化。
果然，听到“天生一道源纹”这几个字，柳如山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低垂下了眉眼，避开了阿柔护法的目光，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丝毫没有逃过四位经验老道的护法的眼睛。场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安静和微妙。
过了好一会儿，路遥护法才干咳一声，走上前来，语气温和地打了个圆场，试图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咳咳，如山啊，你不必感到为难。
修行之路，漫漫长远，谁还没有几分属于自己的机缘和秘密？你若是不想说，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无妨。
我们只是纯粹感到好奇，绝无逼迫之意。毕竟，你这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了。”
路遥护法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体贴。
柳如山闻言，抬起头，目光依次从四位护法脸上扫过。他看到了融烈护法毫不掩饰的好奇，路遥护法的温和与理解，阿柔护法的关切，以及小温护法那双依旧平静无波、却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喜欢随便出招，我猛猛振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随便出招，我猛猛振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