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业道腰弯得更低,声音也更加激动道:“他这是……这是拿咱们当枪使!拿您当挡箭牌了啊!局座!”
“砰!”
代力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楠木椅子。
“贺——远!!”
他一字一顿,那声音里的杀意,让室内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贺远这个小王八蛋,在国防部会议上,用不知道哪来的情报和军统的名头当武器,狠狠地捅了何应钦一刀。
何应钦不敢当面跟陈诚和陈布雷发作,转过头,就把这笔账,全算在了自己军统的头上!
贺远毫发无伤,还顺手卖了陈诚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自己这边就只捞了个空头的名声,甚至还因此,反倒替他背了最大的一口黑锅,被何应钦剁掉了半只手!
“局座……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徐业道颤声问道。
“要不要……卑职去跟何总长解释解释?”
“解释?”代力瞥了徐业道一眼,态度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你现在去解释,他何应钦是信你,还是信一个侍从室的红人?”
扶起椅子重新坐下,代力的目光阴冷无比。
“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在上面缓缓写下了两个字——贺远。
“局座,那贺远那边……”
“哼。”
“这小子,现在是陈诚的宝贝,是侍从室的功臣,是委员长面前的红人。”
“动他?时候未到。”
代力眯着眼睛摇摇头,随即摆了摆手,声音平静却更显冰冷。
“你先下去吧。”
“通知下去,所有撤回的人员回来之后,就地整训,告诉他们……”
“这笔账,早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是!”
徐业道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办公室。
……
次日清晨,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准时停在了侍从室的楼下。
贺远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精神饱满。
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与他毫无关系。
他没有理会沿途那些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径直敲响了主任陈冲的办公室房门。
“进来。”
陈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贺远推门而入,只见陈冲正端着一杯浓茶,眼眶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
“主任,早。”贺远立正,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贺专员,坐吧。”
陈冲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态度比昨日在机场时,又微妙的近了几分。
“谢主任。”贺远坐下,腰杆笔直。
“昨晚的会……”陈冲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你很出色,贺专员。”
“委员长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敢打敢拼,更敢开口的刀。”
“卑职惶恐,皆是主任栽培。”贺远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栽培?”
陈冲自嘲一笑,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贺远。
“贺专员,昨晚在会上,你提到了宜昌的仓库,还提到了……一笔海外捐款。”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但贺远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
他坦然回应道:“那是卑职在前线查贪腐案时,顺藤摸瓜,查到的一些线索。”
“哦?顺藤摸瓜?”
陈冲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那不知贺专员顺着这根藤,还摸到了……哪些瓜啊?”
空气,在这一刻近乎凝固。
陈冲也参与了这笔捐款的“截留”与“运作”,这一点在自己这不是什么秘密。
就自己手下在黑市上的人脉关系,摸清每一个人的腌臜都不是难事。
昨晚在会上提出,为的也就是把陈冲引进“套”里。
“主任。”
贺远站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轻薄的档案袋,双手递了过去。
“卑职在江西,只查到了军中蛀虫。至于这条线往重庆延伸的部分……”
他微微躬身,声音诚恳。
“卑职人微言轻,不敢妄加揣测。”
“这是卑职整理的所有原始卷宗,自知兹事体大,不敢外泄分毫。”
“思来想去,此事,也只有呈交主任,由您……亲自定夺。”
听到这话,陈冲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死死盯着贺远,又看了看那个档案袋,接过了档案袋后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贺远这手“只呈主任”,是什么意思呢?讨好自己么!
这哪里是交卷宗?
这分明是把一把足以烧毁自己,乃至重庆半边天的刀,亲手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同时,也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是销毁,还是……
“贺远啊贺远……”
陈冲在心中苦笑。
自己,被这个年轻人给拿捏住了。
接受了这份礼物,那么自然的,不管他想做什么,自己也得支持了。
“你……做得很好。”陈冲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侍从室,就需要你这样懂规矩、知进退的干才。”
“卑职,永远是主任手下最锋利的刀。”
贺远微微一笑,再次表明了“忠心”。
“好,好。”
陈冲连说两个好字,心中的天平也再次平衡了起来。
只要贺远是“自己人”,那别的事情就也还好商量了。
反正侍从室是个十三不靠的地方,别管是何应钦还是陈诚,手也伸不进来。
随即,陈冲将档案袋郑重的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贺专员啊。”
陈冲给贺远也倒了杯茶。
“你是个聪明人。”
“昨晚你虽然锋芒毕露,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
他压低了声音,提点道:“陈辞修那边,你要注意分寸。”
“委员长欣赏能臣,但也最忌讳……臣下结党。”
“你今天,还是要去赴他的酒局吧?”
“是,陈部长盛情难却。”
贺远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去吧。”陈冲摆了摆手。
“你是功臣,结交同僚,本也无可厚非。”
“但记住你的身份。”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你是侍从室的专员,是委员长的眼睛和耳朵。”
“别让不该有的关系,蒙了这双眼睛。”
“卑职,时刻谨记主任教诲。”
交易达成了,贺远起身再次敬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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