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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皇家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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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蒙派提王室的婚礼如期而至,特克斯洛城宛如被晨光吻醒的宝石,每一寸砖石都透着雀跃的光泽。城头彩旗如林,绯红、鎏金与靛蓝的绸缎在风里舒展翻卷,恍若无数彩蝶振翅欲飞,流苏垂落的弧度里都藏着喜庆的韵律。大街小巷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石墙、道路与屋顶经清水反复冲洗,泛着天然青石特有的温润光泽,连砖缝里的青苔都被细毛刷梳理得服服帖帖,像给老城镶了圈翡翠边。

街道旁露着嫩芽的悬铃木被修剪得齐整如列队的卫兵,新抽的叶芽嫩得能掐出水来。富裕人家的门前台阶与跨街石桥上,摆满了盛放的蔷薇与金盏花——粉的像霞,黄的似蜜,甜香顺着穿堂风漫过半座城,连街角卖花的老妪都忍不住多簪了两朵在鬓边。士兵与仆从们穿戴一新,锃亮的铠甲映着朝阳,甲片碰撞发出“叮叮”脆响;市民们也换上压箱底的衣饰:绸缎马褂绣着缠枝莲,刺绣围裙缀着珍珠扣,皮靴上的铜扣擦得能照见人影。人人脸上漾着笑意,连巷弄里的老猫都踱着优雅的步子,尾巴卷成个慵懒的圈,享受这难得的喧嚣。

婚礼游行后的第二天,晨曦刚为钟楼的尖顶镀上金边,带着露水的风卷着槐花香穿城而过,醒来的人们便发现,特克斯洛城的祈贞广场与主街已换了天地。灰白帆布搭成的吊顶帐篷一座挨一座,像一群栖息的巨型白鸽,帆布边缘垂下的流苏在风里轻轻摇晃,帐篷间拉起的彩绳上系着铃铛,有人走过便“叮铃”作响。这些帐篷占满了本就宽敞的广场与街道,只在中央留出条蜿蜒的通道,青石板路上被车轮碾出的凹痕里还盛着晨露,仿佛给城市系上了条缀满碎钻的珍珠腰带。

早起的人们顾不得揉去眼角的困意,脚底板像被磁石吸着,不由自主地走入这条集招待与贸易于一体的主街。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吊顶帐篷下各国使团带来的商人们,而商人们早已支起摊位吆喝开,撒不莱梅商人披着猩红长袍,卷发上缠着彩虹色丝巾,腰间弯刀的宝石柄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坦霜商贩蹲在绒毯上,铺开的布料染着靛蓝、茄紫、蜜合色,手指在上面飞快滑动,嘴里吐出的音节像含着颗蜜枣,含糊却悦耳。摊位上的货物更是琳琅满目:绣着金线的丝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暗纹的孔雀;香料罐里的藏红花、豆蔻、胡椒泛着幽光,连空气里都飘着异域的馥郁,像把无形的钩子勾着人的脚步。斯克利诺商人举起缀满琉璃珠的挂毯,声音带着颤音拖得老长,尾音拐着弯儿像唱歌;伊布塔姆商贩拿起块绣着葡萄藤的桌布,往自己膝头一拍,又指了指旁边的精致瓷器,意思是“买就送”。起初,市民们还带着几分矜持,只远远踮脚张望,有人用手肘碰了碰同伴:“你看那布料,摸着手感准比绸子滑”;后来渐渐被好奇心勾着,三三两两地凑上前,用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丝绸,拿起胎薄如纸,透光透影的鲜亮五彩瓷器掂量,对着香料罐里的各种香料啧啧称奇。在对这些海外特产长久的评头论足后,最终有人掏出沉甸甸的钱币,换来块斑斓的布料或一小撮珍贵的胡椒,交易的铜币碰撞声“叮铃”作响,像串流动的乐章在帐篷间回荡。

太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线穿过帐篷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城门“吱呀”一声大开,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早已等在城外的各村镇人们蜂拥而入:腆着肚子的乡绅财主摇着香扇,扇面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身后仆役扛着的钱袋沉甸甸的,走起路来“哐当”作响;牵牛赶羊的农户把牲口拴在街角的老槐树上,羊儿“咩咩”叫着啃着树皮,他们手里攥着粗布包好的杂粮,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帐篷里的银器;扛着麻包的商贩额头渗着汗,汗珠滴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脚步却不停歇,直奔热闹处而去。

他们涌入“吊顶帐篷大街”,与海外客商们手舞足蹈地比划——卖菜的妇人指着地毯拍胸脯,意思是“我用一车白菜换”;酿酒的老汉举起陶罐晃了晃,酒液撞击罐壁的声音里满是诚意;连不会说话的孩童都举着野草莓,换来颗亮晶晶的糖球,含在嘴里抿着笑,嘴角沾着圈糖渍。扛着长矛的士兵来回穿梭,粗声吆喝着“巡查、巡安!让一让!让一让!”铠甲蹭过帐篷帆布发出“沙沙”声,驱赶着人群为推着食材的推车让路。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欢笑声搅成一团,像口沸腾的大锅。

不知何时,食物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烤猪肉的焦香混着迷迭香,炖羊肉的醇厚裹着肉桂,煮鸡鸭的油润带着八角,咸鱼的咸鲜透着海水的腥,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鼻孔。烟雾从街道两侧的院子里袅袅升起,混着帐篷里飘出的香料味,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连趴在墙头的流浪狗都竖起了耳朵,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

日头升到高空,像个烧红的铜盘,把光线泼洒得满地都是。人们仿佛得了暗号般,默契地收拢摊位,架起简易木桌。很快,十几辆用绳索做护栏的木桶板车从通道驶过,车轱辘碾过光斑发出“咯吱”声。车上堆满了热气腾腾的炖肉——猪肉块颤巍巍地浮在浓稠的酱汁里,筷子一戳就能穿透;羊肉骨上还挂着颤悠悠的肉筋,油珠顺着骨头缝往下滴;肥鸡肥鹅的油光映着太阳,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咸鱼则码得整整齐齐,鳞片闪着银光,散发着大海的气息。

推车的男人扯开嗓子吆喝,声音像赶鸡鸭般洪亮:“热乎肉嘞!刚出锅的热乎肉!”;强壮的女人流水作业,抱起冒着热气的木桶,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稳稳地放在帐篷旁的桌子上,裙摆扫过地面的干草发出“沙沙”声。等将车上饭菜卸完,车队绕过虔爱殿进入后街,再次装满炖得奶白的茴鱼、鳟鱼汤后又顺着街道绕着圈折返回来,开始在各个帐篷前摆席,如此循环往复,像条不知疲倦的传送带。

一车车干青菜、腌豆角码得像小山,翡翠似的泛着光;土豆泥细腻如乳脂,上面撒着的黑胡椒粒像撒了把芝麻;马铃薯片炸得金黄酥脆,堆在盘子里像座小塔;南瓜丁与胡萝卜块在铜盆里闪着油光,甜香混着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接着是黄澄澄的面包与烤至金褐的枕饼,表皮裂开的纹路里渗出黄油,用手一掰就能听见“咔嚓”声;再往后是杂肉鹰嘴豆汤、蚕豆泥、豌豆羹,热气腾腾地冒着泡,勺子伸进去能搅起一圈圈涟漪;最后上桌的是苹果、冻梨、葡萄干,旁边摆着陶瓮装的蜂蜜酒,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抿一口能甜到心坎里。

运送食物的车队越来越快,每个帐篷的木桌很快被堆得满满当当,活像座座小型的食物金字塔。有些笨拙的侍女被后面的车辆催得手忙脚乱,脸涨得通红,只好把陶罐往地上一放,陶罐与石板碰撞发出“咚”的一声,由海外客商们自己动手往桌上搬。毫不客气的海外客商们早已开始大吃二喝,有的直接伸手从木桶里抓过块炖肉塞进嘴里,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丝绸长袍上也不顾;有的不小心一脚踩在饭菜中;有的还彰显豪迈地单脚踩着木凳,开始大口吃着辣椒,却又偷偷回身猛灌凉水,好像饮宴变成了表演,让围观的人们也不时拍手叫好,有人指着那个吃辣椒的客商哈哈大笑,有人为手抓肉的豪迈鼓掌,笑声、欢呼声、餐具碰撞声浪涛般起伏,让特克斯洛城充满了鲜活的哄闹与烟火气。连阳光都仿佛被染上了肉香与酒香,变得温热而黏稠,淌过每个人的发梢、肩头,把幸福感熨贴在衣襟上。

而那些特克斯洛城的居民与本地商贩,有的眼馋地远远站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咽口水的声音在喧闹中也清晰可闻;有的掏出怀中揣着的干饼,就着壶凉水慢慢啃,饼渣掉在衣襟上也不在意;还有的靠在石墙上,端着刚买来的杂烩饭,用木勺往嘴里拨拉,眼神却不住地瞟向帐篷里的盛宴,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毕竟,这样的热闹与丰足,本身就是种难得的幸福——就像此刻头顶的阳光,不炽烈,却暖得刚好。

特克斯洛虔爱殿内,恢弘的拱形穹顶如倒扣的蓝宝石,穹顶中央的鎏金星辰纹在千盏烛火映照下泛着流动的金光,仿佛将整片夜空都搬进了殿宇。四壁彩绘壁画描绘着圣徒行迹——天使的羽翼镀着金粉,每一片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云端的光晕流淌着蜜糖般的暖黄,连圣徒衣袍的褶皱里都藏着细碎的光斑。两百多名各国使者和伯尼萨各领地贵族端坐在精美的红绒靠背椅中,椅腿的狮爪雕刻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扑跃而起;红绒椅面上绣着的金色鸢尾花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针脚里还残留着新绣的丝线光泽。众人屏息凝神,连袖口摩擦绸缎的窸窣声都刻意放轻,恭敬地注视着圣坛前的仪式。

冗长的施洗仪式中,虔世会主教冯格手持银质圣水壶,圣水洒在雕花银盆里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像檐角滴落的晨露。新人绕行圣坛时,小查理尼的绣金婚鞋踩过玫瑰与白菊铺就的小径,留下淡淡的香痕;王妃奥妮的裙摆扫过花瓣,带起一阵清甜的芬芳,裙裾上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扫过脚踝时像串流动的星辰。终于,那两顶用黄荆条编织的花冠被冯格举起——象征虔诚的藤条上缀着铃兰,雪白的花瓣还沾着晨露;代表贞洁的枝桠间缠着银丝,在烛火下闪着柔和的光。当花冠轻轻落到新人头顶,人群中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红绒椅摩擦大理石地面的“沙沙”声里,奥妮羞得双颊绯红,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羞怯,她用演练过多次的左右屈膝礼向客人们致敬,膝盖弯曲的弧度精准得如同丈量过一般。

满面荣光的老冯格穿着银线绣成的主教华服,襟前的圣骨吊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来到新人面前,再次诵读起对客人们的祝福语,祷词在穹顶下回荡,像天鹅的羽翼拂过心尖。此时,侧面两层木阶上的临时王座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查理尼二世站起身,金银丝绣的王袍拖过台阶,衣摆上金线绣的雄狮在光影中仿佛要挣脱布料的束缚,鬃毛的纹路都透着威严。他微笑着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每张带着敬意的脸庞,最后才向身后的新人伸出手,暖笑道:“祝福各位远道而来的兄弟姐妹们,祝福这对新人——伯尼利亚,众生利亚!”

话音刚落,屋顶的暗格突然“吱呀”开启,玫瑰花瓣与百合花瓣如同雪片般飘飘洒洒落下,混着藏红花的馥郁香气弥漫开来,落在宾客的发间、肩头,像一场温柔的甘霖。此时,一阵清脆急促的六弦琴声突然响起,音符像蹦跳的露珠,在殿内的大理石地面上滚动;紧接着,柔和的手鼓声轻敲起来,带着异域沙漠的慵懒,节奏里裹着驼铃的回响;管风琴的高音骤然拔起,如雄鹰冲破云层冲上云霄,震得彩绘玻璃微微发颤;最后,悠扬的竖笛声越来越低,像情人的叹息般消失在穹顶的阴影里。被这音乐与查理尼二世的洒脱感染,人们纷纷再次起身,掌声如浪涛般拍打着殿宇的四壁,连壁画上的苦修跋涉的圣使徒都仿佛在微笑。隐藏在红色幕布后的乐队奏响了欢快的圆舞曲,漂亮的侍女们端着银盘穿梭其间,盘沿的葡萄纹银饰碰撞出“叮叮”的脆响,银盘里的烤天鹅油光锃亮,香气顺着乐曲的缝隙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查理尼二世转身回到临时王座,袍角扫过台阶时带起一阵花瓣雨,落在他的银靴上像缀了朵流动的花。

老冯格忙碎步跟上,金质主教冠在头顶晃出细碎的光,冠冕上的宝石随着动作碰撞出“嗒嗒”轻响。他探身向查理尼二世道:“您忘了念我给您写的祝福祷词!那可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写就的,每个词都蘸着神圣的露水,能让百灵都驻足聆听!”

查理尼二世探着身子凑近,鼻息间带着陈年葡萄酒的醇香,随即又往后缩了缩,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道笑纹:“你那个太长了,我怕念着念着,客人们的下巴都要搁在餐盘里打瞌睡——到时候圣坛都得改作枕头。”

老冯格愕然片刻,脖颈上没刮干净的几根胡须微微颤抖,像被风吹动的枯草,他又伸手指着红色幕布后奏乐的乐队,声音里带着痛心:“他们怎么拉这样的曲子...本该是《祷告圣母》那般庄严,每个音符都该踩着圣歌的节拍,可这调子...简直太流浪了,像卡弗陵人的篝火旁才会有的旋律,听得人心里发慌!”

查理尼二世摸着自己浓密的大胡子,指尖卷着一缕灰白的胡须,故意模仿着老冯格抽搐的嘴角,声音里带着戏谑:“对啊,快乐至上嘛。您瞧瞧,连您眼眶都红润了——这曲子可比干巴巴的祷词动人多了,至少它能让人心头发热,而不是眼皮发沉。”

老冯格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被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的弧度里藏着满腹的无奈。查理尼二世抬手指了指餐桌前的人们——有人正举着水晶酒杯向新人致意,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有人被侍女端来的烤羊腿吸引,目光里满是期待,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您快去吧,”他笑道,“各位来宾还等着主教大人赐福呢,再不去,烤羊腿的油都要凝住了,那可就辜负了御厨的手艺。”

老冯格这才悻悻地转身,华服的下摆扫过王座的扶手,带起几片残留的花瓣,落在他的银鞋上。他望着宴会上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听着远处传来的欢笑声与乐曲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藏着一丝妥协,或许,神圣与欢愉本就该在这样的日子里交融,像酒杯里的葡萄酒与蜂蜜,少了谁都不够圆满。

而这位主教低声哀叹,将一块乳香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气息混着树脂的微苦瞬间漫过舌尖,驱散了些许因焦躁而起的燥热。他抬手扶正头上的主教金色三重法冠,冠冕上镶嵌的紫水晶与蓝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撒在了银质的冠沿上。随即,他迈着八字步,袍角扫过铺着绒毯的地面发出“沙沙”轻响,慢悠悠地来到那几排铺着白色丝绒的长长餐桌前。丝绒上还沾着几片未扫尽的玫瑰花瓣,绯红与雪白相衬,与银质餐具的冷光交织出柔和的光晕。他向宾客们颔首示意,接受着海外使者们恭敬的吻手礼——伊布塔姆使者的胡须蹭过他的袖口,留下淡淡的乳香与没药混合的异域气息;赛利亚岛客人的指尖带着海盐的腥气,那是远洋航船甲板上阳光与海浪的印记。

此时,漂亮的女侍们早已端着嵌红宝石的精致托盘穿梭其间,托盘边缘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碰撞出“细碎”的脆响。她们往桌上摆放着各式盘盏菜肴,银盘与玉碟的碰撞声“叮叮当当”,像串流动的风铃。不消片刻,落有花瓣的餐桌上便堆起了层层叠叠的美味:配着薄荷与月桂叶的卤汁牛肉泛着酱色的油光,肉片间的筋络颤巍巍的,刀叉轻碰便要化开;麝香草调味的乳酪煮鸡卧在乳白的汤汁里,鸡皮皱起的纹路里裹着奶香,热气掀开时能看见细嫩的肉丝;辣酱拌小兔肉红得似火,辣椒碎像撒了把火星,辣气直往人鼻腔里钻;抹着蜂蜜的烤羊腿油汁欲滴,骨头上还粘着晶莹的糖霜,在光线下闪着琥珀色的光;胡椒烤鳗鱼表皮焦脆,鱼肉的肌理间渗着黑胡椒的辛辣,鱼皮上的芝麻粒香得扑鼻;鱼籽蛋鸽肉派上的酥皮裂开细密的纹路,金黄得像撒了层金粉,用叉一挑便簌簌掉渣;糖烤青鱼缀着樱桃,酸甜的气息勾得人直咽口水,鱼腹里填的柠檬片让腥味全无;杏仁奶煮鹿肉炖得酥烂,奶白色的汤里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舀一勺能看见鹿肉纤维在汤里轻轻晃;撒着榛子、无花果、蜜饯的烹煮乳膏像座小小的甜品山,奶油的甜香混着坚果的脆感,未入口已觉醇厚;芥末莴苣凉拌的鹌鹑、山鹑、鹭鸶肉码得整整齐齐,绿色的清爽中和了肉的油腻,芥末的微辣像根细针挑动着味蕾;那道老套的三鸟菜——烤天鹅肚套着家鹅、家鹅肚中套着野鸡、野鸡肚中还有只斑鸠,天鹅的羽翼被精心展开,缀着彩珠与金箔,宛如展翅欲飞的活物;全只孔雀昂首挺立,尾羽上铺着金箔,尾眼处嵌着红宝石,仿佛随时会开屏炫耀;糖浆干烤鲸鱼肉切得厚如砖块,琥珀色的糖浆在表面凝成光泽,用刀切开能看见内里粉嫩的肌理;做成球状的鱼肉果冻颤巍巍的,映着烛光像块块彩色的玛瑙,红的是甜菜汁,绿的是菠菜泥;鱼肉面包上撒着芝麻,烤得金黄酥脆,掰开时能听见“咔嚓”声,内里的鱼肉馅冒着热气;果仁布丁与蜜饯馅饼层层叠叠,果酱从缝隙里溢出来,甜香漫了半张桌子,馅饼皮的黄油香混着果味让人发馋;夹杂着胡桃、枣椰、葡萄干的烤饼做成了花朵、星星的模样,芝麻在表面闪着油光,咬一口能尝到果干的甜与坚果的香;烤柑橘皮焦肉嫩,橙皮的微苦衬得果肉更甜;拌苹果、茴香、香菜、甜菜、堇菜、菠菜、莴苣做成的六角盘沙拉,淋着掺了姜粉的奶油,绿的像翡翠,红的似玛瑙,紫的如宝石;奶酒汤泛着泡沫,酒气混着奶香,喝一口暖到胃里;奶油咸鱼干火腿浓汤稠得能挂住勺,表面浮着层金黄的油花;菠菜煮豆稀汤飘着几片嫩叶,豆香混着菜香清清爽爽;葡萄酒泡李子浸得紫红,汁水快要溢出来,李子肉吸足了酒液,咬一口能尝到发酵的微酸;山梨、栗子、扁桃、木瓜、樱桃、海枣、柠檬堆成的果盘像座小小的果园,青皮的柠檬与红透的樱桃相映,果香清新得能驱散肉腻。菜肴间还放着加入面包渣的糖醋调料汁、鲜红的番茄酱、翠绿的青酱、暗红的辣酱,像给这场盛宴镶上了彩色的边,让人看着便觉胃口大开。

许是婚礼仪式耗去了太多力气,又或是金银餐具与菜肴在虔爱殿雕刻壁画反射的流光溢彩中显得格外诱人,老冯格还未将这两百多人的长条餐桌巡礼完毕,便见前排的撒不莱梅使者偷偷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他忍不住用指尖蘸着面前菜肴上的浓汁放入口中,那满足的喟叹像羽毛般飘进空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愉。紧接着,众人纷纷落座,刀叉碰撞银盘的“叮当”声此起彼伏,像场突然奏响的乐曲。老冯格诧异地环顾着靠后位置上已然开动的宾客——有人正用银叉叉起一大块烤羊腿往嘴里送,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有人舀了满满一勺鱼肉果冻,眯着眼享受冰凉的滑嫩——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些凡夫俗子,终究抵不过口腹之欲,连神圣的仪式都成了开胃的前菜。他无奈地转身,却发现对面王座上的查理尼二世竟没了踪影,那顶缀满宝石的王冠也已不在,顿时慌了神,忙向身边的侍从修士布契和温顿斯特道:“快去把王上找回来!他还没向宾客们说祝酒词呢!这可是王室婚礼的重要环节!”话音刚落,他又改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还是我去吧,你们在这儿镇着场子,别让这群人把餐桌掀了。”说着,带着几名修士快步来到虔爱殿后的餐憩厅前。门前的王室卫兵甲胄上的狮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甲片摩擦的“咯吱”声里透着戒备。进入通报后,得到应允的老冯格额头已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花白的胡须里。他偷偷瞟了眼紧紧跟在身后的卫队长魁德——那家伙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随时准备出鞘应对不测——额头渗汗的老风格小心翼翼推开了餐憩厅的门。

厅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外面的肉香、酒香截然不同,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查理尼二世已经脱去厚重的礼仪皇袍,那件绣满金线的王袍被随意搭在椅背上,金线绣的飞狮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透着威严;王冠则放在紫檀木桌上,宝石在窗边透进的微光中闪着柔和的光,像睡着的星辰。他只穿着件月白色的轻便睡服,领口松松地敞着,露出颈间的皮肤,正坐在圈椅中手端茶杯,眼皮半眯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细细品味着茶水的甘甜醇厚。旁边的宫廷文书彭斯正用长铁钳夹着青炭,一块块往咕噜咕噜冒热气的煮茶壶铁炉中放,炭火“噼啪”作响,火星偶尔溅起,映得他的侧脸红扑扑的,像抹了层胭脂。

看到老冯格满脸惊慌的模样,查理尼二世抬起脸,嘴角漾开一抹更深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主教大人,您也快来尝尝这茶。彭斯博士从海外买回来的这些茶叶,果然不同凡响,比葡萄酒更清冽,比蜜酒更回甘。”说着,他亲自拿起银质茶壶,壶身上的缠枝莲纹被蒸汽熏得有些模糊,往旁边一个空茶杯里倒满了水。茶水清澈,热气袅袅升起,在他眼前凝成一团朦胧的白雾,遮住了半张脸,只剩笑意从雾中透出来。

望着悠然自得的查理尼二世,老冯格扫了眼那只咕噜咕噜冒热气的银茶壶——壶嘴正喷出细密的水珠,像串断了线的珍珠——不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指尖沾着的汗水凉丝丝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急惶,像被风吹得发颤的芦苇:“外面……外面的宾客们都已经动刀叉了!您身为君王,总该去说几句祝酒词才是,不然成何体统?难道要让世人嘲笑我们伯尼萨王室不懂礼仪吗?”他的话语与厅内的宁静格格不入,像块投入静水的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查理尼二世抬手打断他的话,指尖还沾着茶水的湿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他侧耳听着外面逐渐高涨的喧哗——刀叉碰撞银盘的脆响、宾客们含着笑意的欢谈、偶尔爆发的爽朗大笑,混着乐队奏起的舒缓圆舞曲,像一锅正在慢慢沸腾的蜜浆,稠得能拉出丝来。他享受般闭上眼睛,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又突然睁开眼,眸中闪着满意的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的热闹:“非常棒。如此盛宴配上美妙的音乐,客人们该感到如沐春风才是。”

老冯格咧嘴苦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团,像被雨水打湿的乱麻。他刚要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惶:“但是....”

查理尼二世再次抬手打断,银质袖口蹭过茶盏边缘,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这次确实得感谢您,”他语气诚恳,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些堆成小山的佳肴上,“无论婚礼流程还是招待客人住宿,尤其是今天的菜品——不只是美味,简直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连烛火照在上面都透着股灵气。”

老冯格立刻换上谄媚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深深的沟壑:“主要是前期彭斯爵士从海外采购回来了足够多、足够好的食材,他立下了大功。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变不出这般盛宴来。”他说着向彭斯笑笑,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穿着虽显陈旧但熨得笔直的制服的彭斯闻言,忙放下手中的铁钳,炭灰在他擦得锃亮的鞋边积了薄薄一层,像落了层霜。他躬身道:“这次也是有赛恩斯的鼎力协助,才顺利从港口将所需物品运过尹更斯湖。若不是他亲自护航,恐怕真要耽误了吉时。都是大家的功劳,属下不敢独揽。”

听到“尹更斯湖”四个字,查理尼二世的眉头骤然紧锁,像两柄合拢的铁钳,连额角的青筋都隐隐可见。他岔开腿往圈椅里靠了靠,椅面的锦缎被压出深深的褶皱,仿佛能看到湖面上翻涌的浪涛。“咱们众志成城的结果,”他语气沉了沉,随即又缓和下来,“但这些菜样确实精致,连我都想一一品尝——实在是太过精巧,全是您殚精竭虑、苦思冥想的结果。”

听着查理尼二世不住的赞美,老冯格额头再次渗出汗珠,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痒意。他偷偷往后瞟了眼王室卫队长魁德——那家伙依旧按剑而立,甲胄上的狮纹在阴影里透着寒光,仿佛随时会扑出来咬人——忙向查理尼二世干笑道:“还请您务必出去给客人们宣读祝酒词。帝国大婚,您和这些海外贵客见面太少,正好借此机会联络情谊,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伯尼萨王室的气度...”

查理尼二世摆摆手,手上的飞狮印鉴戒指在烛火下闪了闪,像颗跳动的星星。“他们来的时候我已经一一与他们见面,昨天晚宴我也敬酒致意,该有的礼数都有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所以今天就算了,已尽到宾主之欢。还得劳烦您和诸位帝国柱石陪同他们,尤其是对奥妮的家人——瓦莱家族的贵客,要殷勤周到。毕竟他们娘家人也是嫁妆丰厚,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一车车的丝绸香料,舍女弃财,咱们可不能慢待了。”说罢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的清香在口中漫开,继续道:“另外,今天也不用让王子、王妃陪同客人们把酒言欢了。今天是正式婚宴第一天,我已经先让他们两个去向虔爱殿外的宾客和伯尼萨子民们致敬,尽管贵宾席外的客人大多是随从而来的客商,但也是传播咱们伯尼萨名声的中坚力量。而咱们伯尼萨子民,也期望王储王妃更亲民和蔼,不是吗?总不能让他们觉得王室的人都端着架子。”

老冯格不停点头,袍角扫过地面的炭屑,留下道浅浅的痕迹。“您的安排真是周全,考虑得比蛛网还密,”他话锋一转,又想提起祝酒词的事,“不过...”

“就这样吧!”查理尼二世大声打断,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上还沾着淡淡的茶渍,目光深邃得像口古井。“还有就是,你要严密勘查入城的人。最近城外不太平,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在城墙根下转悠。”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尤其是要注意列拉?瓦莱女士的安全——她是奥妮的亲姑姑,瓦莱家族的主心骨,出了半分差错,我唯你是问!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餐憩厅外的风突然大了些,窗棂被吹得“咯吱咯吱”作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外面用力摇晃,连嵌在木框里的彩色玻璃都跟着震颤,折射出的光斑在地上跳着杂乱的舞。炉中的炭火被气流搅得噼啪乱跳,火星溅起半尺高又簌簌落下,像一群受惊的金甲虫。映得众人脸上光影不定,忽明忽暗间,查理尼二世睡袍上绣着的缠枝莲暗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布料上缓缓舒展。老冯格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浸湿了贴身的亚麻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脊骨上,像有条冰冷的蛇缠在身上。他忙躬身应道,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让王上失望。”说罢像走神般不停点头,身后的王室卫队长魁德上前一步,铁甲靴踩在紫檀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只戴着铁手套的手骨节分明,指缝里还沾着些微的铁锈,将这个眼神闪烁不定的主教半请半送地带出了餐憩厅。

等迈过餐憩厅的门槛,有些反应迟钝的老冯格禁不住回过头,向那位反客为主的君王望了眼——查理尼二世正端着青瓷茶杯,侧脸在袅袅茶香中显得格外平静,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老冯格努力振作精神,提起主教袍的下摆,快步走进热闹喧哗的虔爱殿。

此时,长条形餐桌前的客人们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斯文,个个吃得酣畅淋漓。有人解开领口的缎带,露出被酒液浸湿的锁骨,上面还沾着几粒面包屑;有人撸起袖子,小臂上的汗珠混着肉汁闪闪发光,像镀了层油膜。老冯格诧异地打量着斜前方一个站起身的壮汉,那人正用手撕扯三层银盘里的烤鹅腿,油汁顺着指缝滴在猩红的桌布上,像绽开一朵朵丑陋的血花。而壮汉旁边,留着小胡子的漂亮男人正端着水晶酒杯,向斜对面那位撒不莱梅美人玛芙索眨眼睛调情——而这位撒不莱梅美人的绿纱裙被穿堂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向对面的男人偷偷使着眼色,并用涂着蔻丹的指尖轻点自己的手背,引得对方发出阵阵低笑。看着这个冷艳无双,又好似冰清玉洁的美人被人撩拨的好似春心荡漾,老冯格顿时火冒三丈,握着法杖的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根镶嵌着绿宝石的三叶法杖捏碎般想要发作,却又猛地顿住——只见那调情男人和身边人都身着黑色灯笼裤、紧绷黑马甲配翻领白衬衣,腰带上还挂着镶银的匕首,那是弗朗威群岛海盗的标志性打扮。这位妒火中烧的主教只好强忍着,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么圣洁的地方...简直污秽不堪...亵渎啊...”

旁边的侍从修士布契看到主教气得脸色扭曲,忙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像毒蛇吐信:“需要弄死他吗?地窖里的石灰还够埋两个,连夜就能处理干净。”

老冯格猛地转身,用镶嵌着绿宝石的三叶法杖砸在布契后背,低吼道:“弄死...弄死....这是教会!不是匪窝!你想让全天下的信徒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吗?”法杖敲击侍从修士布契袍下锁甲的“哐当”声惊得旁边的侍女手一抖,银盘里的紫葡萄滚了一地,像掉了串紫色的珍珠,有几颗还弹到了客人的靴底。

布契疼得慌忙躲闪而去,而红色幕布后,悠扬的音乐声突然骤起,小提琴与手鼓的节奏变得急促奔放,像一群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殿内狂奔。端着酒杯互相致敬的人们开始情不自禁地随着曲调扭动身体,有人甚至踩着桌腿跳起了踢踏舞,靴底敲击木板的“噔噔”声与乐曲交相辉映,震得桌上的银壶都跟着轻轻摇晃。

老冯格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冻住的石像,一卡一卡地四下张望,汗水滑到了鼻尖,瞪大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最终猛地回头,对着乐队的方向咒骂道:“这他妈又是什么鬼音乐?”

侍从修士温顿斯特赶忙上前道:“这是《巴斯巴斯》,也有人叫它《巴兹夫》!是最近从南方港口传过来的舞曲,据说在码头工人里很流行,连搬运货物时都要哼两句...”

老冯格几乎要将眼珠瞪出眼眶,法杖“咚”地戳在地上,宝石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说什么?”

温顿斯特眨了眨眼,凑近老冯格耳朵大声道:“我...说...这...是...《巴斯...巴斯舞曲》!”他的声音太大,震得老冯格耳中嗡嗡作响,连壁画上天使的表情都仿佛变得惊愕,翅膀的羽毛纹路都像是竖了起来。

老冯格揉着生疼的耳朵吼道:“这儿是供奉圣主的殿堂,不是贝隆城那些藏污纳垢的妓院!”

看着即将失控失态的老冯格,温顿斯特赶忙伸手去扶他,想把他带到后殿甬道冷静一下。但早已被折磨到情绪失控的老冯格猛地推开他,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滚回去伺候奈木那个死鬼!现在你还是他的侍从,别他妈在这儿碍眼,小心搞露馅了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温顿斯特被吓得大汗淋漓,冷汗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像吞了口海水。他赶忙抚摸着老冯格颤抖的肩膀安抚道:“您小点儿声!”说罢慌忙快步离去,袍角扫过地面的碎葡萄,留下一串黏糊糊的紫色痕迹,像条爬行的小蛇。

而感到天旋地转的老冯格却猛地仰起头,张开双臂大喊道:“谁他妈又在乎我!谁又记得我为这破帝国熬白了头发!”但他嘶哑的声音却被巨大的乐曲声和欢笑声彻底掩盖,像投入巨浪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此时,偷偷站在红色幕布后的查理尼二世轻轻撩起布帘一角,金丝睡袍的边缘从帘后露出来,绣着的金线在光线下闪着冷光。他冷冷望着老冯格踉跄离去的身影——那背影佝偻着,像棵被狂风打折的枯树,主教冠歪斜地挂在头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直到老冯格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查理尼二世才向乐队方向压了压手。乐曲声渐渐低沉缓和,急促的鼓点变成了悠长的笛音,像流水漫过鹅卵石,最终不再那么激亢喧天。

虔爱殿内的客人们却依旧面红耳赤地推杯换盏,有人用撒语喊着“干杯”,声音洪亮如钟;有人用伯尼萨方言说着笑话,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言语不通便用手势比划着互相碰杯,银杯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像串不断的珍珠。只有被几个家族成员围着的列拉?瓦莱不为所动,她指尖捻着颗晶莹的葡萄,指甲上的描金花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葡萄皮被她轻轻掐出一道裂痕,渗出清甜的汁水。当看到乐队幕布后那道偷窥的身影时,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唇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嘲讽——那眼神锐利得像把刀,仿佛早已看穿了帘后的所有算计,似乎连查理尼二世藏在袍袖里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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