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回到芙蓉殿，整个人像是泄了气，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但片刻后随即起身，神情里逐渐凝出一丝血色。
她儿子的仇，不得不报。
今晚，她务必要跑一趟瑶华殿了。
天色刚出现鸦青色，孟月便谎称自己休息，除了召翠果进来伺候外，将其他婢女全都安排在其他各处。
“翠果，今夜我要出门办事，你好奇吗？”
孟月一边往身上套夜行衣，一边意有所指地望向翠果。
翠果帮她递上黑色面巾，乖巧地摇摇头：
“娘娘做事，肯定是有道理的，奴婢不敢问，也不用问。”
“您只需要说，需要奴婢帮您做什么？”
孟月满意地点点头。
片刻后叹了口气：“翠果，其实你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本宫、哦，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翠果微微点头，随即又疯狂摇头。
“没有！怎么会！娘娘对奴婢很好，和以前那位娘娘很像......”
翠果的眼眶突然泛红。
“虽然有时对奴婢会很严厉，但奴婢能感觉得到，娘娘是为奴婢好的......”
孟月轻叹口气，将黑色面巾将白净小脸包裹严实，随即嘱咐道：
“来不及解释。”
“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需要换上我的衣服，假扮我躺到床上去。”
“如果旁人问起，你就替我应付，做得到吗？”
翠果心里突然一沉，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
但还是使劲咬紧下唇：“奴婢能！”
“不害怕？”
“不害怕！”
“如果本宫说，今夜要做的事是砍头的大罪呢？你怕被连累吗？”
孟月步步逼问，不断试探着翠果的忠心。
但翠果仿佛更加坚定内心，她涨红了脸，忍着心中的忐忑，语气无比坚定：
“不怕！”
“娘娘，虽然奴婢不清楚您要做什么，但奴婢相信您。”
“凭直觉。”
孟月突然轻笑，自己与翠果相识多年，即使自己换了个身份、改了张嘴脸，翠果还是依旧选择相信她。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说不清。
她眼窝一酸，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翠果的头发：
“放心，你死不了。”
“今夜，在我回来之前，就全仰仗你随机应变了。”
翠果轻点下头。
孟月唇角一勾，便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她在深宫多年，对宫里的大肠小道都很熟悉，对瑶华殿周边也不例外。
瑶华殿已被萧衍封闭，所有人都被软禁在里面。
但门外还有几名侍卫看守，从正门进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孟月转身溜去了一旁的佛堂。
孟月提前打探过，瑶华殿和佛堂之间有条密道，始于佛堂的神像后面，终点位于老太妃的寝殿内。
所以即使萧衍软禁了她，她还是有逃走机会的。
到时候只需要从佛堂出去，然后伪装成嬷嬷、宫女什么的，出宫不难。
这件事白日时孟月并未向萧衍戳穿，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私底下做事留有空间。
更重要的是，她了解老太妃，她不是个甘于落寞的人。
像暗渠里的老鼠般，从宫里逃出去不难。
难的是，一旦她走了这条路，从此将永远无缘权力，活的再也见不得阳光。
老太妃如此野心勃勃的人，断然不会走这种窄路。
她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抢夺、控制和正面硬刚。
这，正好给了孟月机会。
一个弄死她的机会。
佛堂夜里无人看守，孟月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大厅正中央摆着三尊巨大的佛像，密道入口就在最左边佛像后面。
孟月环顾一圈，隐约觉得浑身有些发凉，气氛确实有些吓人。
她骂咧几句，拿着昏暗的蜡烛在佛像身上来回找了几遍，才终于找到那个毫不显眼的按钮。
她轻轻一按，佛像后面缓缓展开一个暗格，刚好可容纳一人大小。
孟月轻吸一口气，扭身便跳了进去。
这条暗道看起来年岁不小，周围的墙面渐渐开始斑驳掉皮，时不时还有几只蝙蝠飞过。
孟月不敢耽搁，闷头向前挪去。
瑶华殿。
老太妃端坐在床边，脸色难看。
今日的事让她丢了脸面，她越想越气。
但始终不肯相信萧衍真的会狠心把她赶回观音殿。
“哼，本宫那个儿子，本宫清楚，他无非就是想吓唬吓唬本宫，让本宫收手罢了。”
“他登基之初就说，本朝以孝治天下。他又怎会真的对本宫绝情。”
老太妃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故意稳住身边的人，喋喋不休地朝着殿内的婢子们碎碎念。
李嬷嬷上前帮她解下披着的外衣，语带安抚：
“老主子，您早些歇息吧。您说的对，陛下是您的亲儿子，不会真让您伤心的。”
“就算您给他下了点药......”
“呃，陛下会理解您的。”
李嬷嬷自知说错话，于是赶紧闭嘴。
老太妃厌烦地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省得自己看着碍眼。
她盘腿坐在床榻上，此时脑海中并无半点睡意。
怎么可能睡得着？
老太妃仔细想过便知道，她亏欠过萧衍多少！
这些算计和亏待，还值得萧衍对她心软吗？
凝思片刻，老太妃手中的佛珠旋转地愈发迅速。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会。
萧衍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儿，老太妃顿觉心里一慌，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样僵硬不已，随之便喘起粗气。
可此时，殿内的婢子们都在外面守着。
“母亲~”
“母妃~”
突然，两声带笑绵绵的呼喊声传到耳边。
老太妃猛地清醒，迅速睁开迷乱的眼睛......
“啊......”
“唔——别出声。”
孟月赶紧捂住她的嘴。
“答应我不出声，便眨眨眼睛。”
老太妃眨下眼，孟月松开了她。
老太妃恍惚间分不清来人，连质问都带着浓浓的颤音：
“你是谁？！是那个死鬼还是西凉贱人！”
孟月摘掉了头巾，披散着头发，在黑衣的加持下透着一股诡异的气质，但那张脸却意外美的不像话。
面上透着一股难得的平静。
老太妃清楚，这种气质并不属于月妃。
而是那个先皇后。
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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