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之人自是祝渊，而面前穿着别扭的马夫旧服的是一脸不情愿的重山。
诗环有些疑惑这五皇子殿下何时如此小心了，之前送小姐回府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小心翼翼的。
难道说是因着在长公主府门前的缘故？
有些疑惑地扶着小姐上了马车，她一脸好笑地看着重山，着实是因为马夫的衣服有些紧了，显得重山像个捆起来的粽子。
重山佯怒一般瞪了诗环一眼，看她坐稳，便驾着马车驶离了长公主府。
“这是解酒的药茶，喝了身子会舒服一些。”
祝渊坐在沈蒹霜的马车里，十分自得的样子，仿佛这是五皇子府的马车一般。
他几乎每一次见到沈蒹霜时，都会在茶盏里倒入各色或沁人心脾，或浓厚醇香的茶水，然后满脸轻松地递予她，与她分享这一抹茶香。
沈蒹霜接过那杯药茶，虽带个‘药’字，但嗅到的味道却是浓郁的茶香，她直接一饮而尽，茶水温度恰当，入喉甘甜，一下子就让刚刚还有些燥热的胸腔舒爽了不少。
“殿下，怎么会到了我的马车？我府的马夫呢？”，沈蒹霜放下茶盏，用手帕拭了拭唇角，开口问道。
祝渊脸上有些狡黠，又有一分不自然：“刚刚不是说了有话要讲与你听。”
“你那马夫我让他坐着我的马车先回去了，你不知道他吓得一直倒退，差点跌倒到马蹄下面去.......”
祝渊想到那个画面，似又觉得好笑，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
沈蒹霜点了点头，看到祝渊此刻的模样，本该高高在上的皇子在自己面前却如此随和，顿时也唇角上扬，觉得放松了不少。
祝渊看着沈蒹霜心情好了几分，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那原本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眼神愈发柔和，仿若春日暖阳轻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温情。
他轻咳一声，似是在斟酌言辞，缓声道：“沈蒹霜，今日之事，你莫要太过伤怀。虽事情有些偏离预期，但终是如我们所料，李嘉芝已无望扶正，沈葭曦更是不能再有机会与祝霖勾结......”
祝渊话语一顿，终是开口：“沈将军他……一时糊涂，待日后冷静下来，想必会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沈蒹霜嘴角的笑意淡去，眸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叹道：“殿下，两世为人，我原以为能看透这世间冷暖，可父亲此举，仍是如利刃穿心。”
她的眼睛看着祝渊，但祝渊却在往日亮如星辰的双眸中看出了一丝灰暗，继续听到她张口：“罢了，往后我便不再将期望寄予他身，只愿守护好住江府亲眷，揭开太子及皇后的阴谋。”
言罢，她微微垂眸，长睫覆下，掩住眼底的哀伤。
秋日暖黄的夕阳照射到马车上，光影于雕花窗棂上晃荡，恰似车内两人此刻略有些纷乱的心绪。
祝渊瞧着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知晓沈蒹霜只会在信任的人面前展露这般的柔弱模样。
越是了解她，越是对沈蒹霜感到心疼，他心里的情感在这一刻无法抑制，伸手轻轻握住了沈蒹霜的手，触感冰凉，他下意识收紧力道，似想将掌心温热传递过去。
“沈蒹霜，你绝非孤身一人。我知晓你坚韧聪慧，可有时，莫要一人扛下所有，若累了、倦了，只管同我说，我定会在你身旁。”
祝渊说得诚挚，目光紧锁沈蒹霜，眼中情愫翻涌，再难遮掩。
沈蒹霜心头一颤，抬眸望向祝渊，撞见那炽热目光，慌乱间想抽回手，却被祝渊握得更紧。
“殿下，您身份尊贵，朝堂波谲云诡，此刻局势复杂，您与我…… 不宜走得过近，若是被太子及皇后发现，怕是他们又要用旁的阴谋算计，反而误了您的大事。”
她声音发颤，脸颊泛起薄红，分不清是酒意未消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沈蒹霜继续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对上祝渊坚定的眼神，她也停下动作，继续分析：“殿下，你我均两世为人，如今这副身子虽是年幼，可算年纪咱们都是不惑之辈了，情爱.......自不是最重要的。”
祝渊微微摇头，苦笑道：“沈蒹霜，我怎会不知？自遇见你的那日后，你渐渐便成了我心底割舍不下之事。我明白眼前阻碍重重，可我不愿看你一人在这风雨中飘摇。姑母如今为你义母，日后更是有意为你择婿，我怎能佯装不知，坐视不理？”
说罢，他倾身向前，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温热气息拂过沈蒹霜耳畔，“清醒重要，但有时我们都是紧绷的弓弦，虽能射箭杀敌，但也有着折损自身的风险。”
“沈蒹霜，我只愿诉诸衷肠与你，让你知晓我的心意，从前不愿说，是知晓你我都心中明了，可今日见你脆弱模样，见你受伤模样，我便不愿再隐藏心意，只愿告诉你，世上仍有一人会倾尽心意去爱护你，不会让你再有落寞。”
沈蒹霜呼吸一滞，心乱如麻，脑海中理智与情感激烈交锋。
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两人的心意一直是一样的，半晌，她轻咬下唇，低声道：“殿下.......只是当下局势实在太过凶险，牵一发而动全身......”
“莫提局势，此刻便容我二人只谈心意。”
祝渊倾身，拉近彼此距离，认真的眼神盯着沈蒹霜，两人谁都没有闪避，就这样确认着彼此眼中的情意。
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片刻，沈蒹霜鼻尖酸涩，前世今生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泪水凝于睫尖，盈盈欲坠。
“殿下，两世坎坷，我以为余生只剩复仇与孤寂，直至您屡屡援手，关怀备至。在众人面前您克制隐忍，可细微处的照拂，我皆瞧在眼里、暖在心底。”
她抬手，用帕子轻拭眼角，不想落泪，却难抑情动。
“殿下，既您心意如此坚定，我便不再退缩。往昔独撑太累，往后愿与您同担风雨。待云开雾散时......”
沈蒹霜凝视着祝渊，瞧见那眸底决然，心中动容，终是心里下了决定，重重点头，也向祝渊吐露了真情。
此时，车外余晖恰巧透过窗棂，洒下碎金，仿若为二人镀上暖光。
他们相视而笑，这一刻才明白纵前路茫茫，可他们自相逢那日起，就已是同伴前行，现在心意相通，一切就有了更新的意义。
“霜儿，你放心，如今我们已折了皇后与太子多年的部署，接下来只会更加顺遂的！”
祝渊欣喜地紧握沈蒹霜小手，一刻不肯放开，更是对前路充满了信心。
沈蒹霜感受着祝渊掌心的温度，那暖意似顺着指尖直抵心间，驱散了今日整日的阴霾与孤寂，她微微颔首，轻声应道：“但愿如殿下所言，只是往后行事仍不可掉以轻心。李嘉芝虽已受限，可她背后的根系盘根错节，加之沈府如今变数丛生，我总忧心再生波澜。”
祝渊轻拍她手背，安抚着沈蒹霜，他的目光坚定似要穿透这马车车厢，望向那波谲云诡的阴谋深处：“霜儿莫怕，我已暗中布局，麾下亲信皆紧盯太子一党动向。你父亲那头，我亦会派人留意，为了提防祝霖妄图借机拿捏沈府，胁迫他再行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保准叫他们阴谋落空。”
沈蒹霜抬眸，眼中有几分意外，听祝渊话语似是还有安排，脑中思索着，轻轻点了点头。
祝渊自刚才得知沈蒹霜愿意与自己一样交出真心，明白对于沈蒹霜前世经历的一切，这一决定是多么的艰难。
他只觉这片真心太过珍贵，今生定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不容许有半分损伤。
“霜儿，我知晓你仍顾虑重重，可往后有我在，便不会再让那些腌臜事近身。你只需安心做自己想做之事，其余繁杂，皆交予我来应对。”
祝渊说得斩钉截铁，那眸中的深情与坚毅仿若熠熠星辰，驱散了沈蒹霜心底最后的一丝彷徨。
两人都知晓这些话都是美好的愿景，但是他们都坚信对方愿意为这愿景而倾尽一切的决心。
马车缓缓停下，诗环在外轻声提醒：“小姐，已到镇国将军府门口了。”
祝渊这才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帮她理了理鬓边发丝，柔声道：“快回府歇着吧，这几日定是累坏了。记得我说的，有事便差人寻我，莫要独自扛着。”
沈蒹霜红着脸应下，起身下车，回首间与祝渊目光交汇，那瞬间似有千言万语在眸底流转，却又无需多言。
待沈蒹霜进了府门，祝渊仍坐在车内，直至那朱红大门紧闭，才低声吩咐重山：“去把马车停好，你我回去还有不少事要准备。”
沈蒹章踏入府门。府内寂静无声，仿若空宅，如今这府里，果真是清冷得紧了。
月色如水，洒在她前行路上，那纤弱背影此刻却似蕴含无尽力量，无惧暗夜漫长，毅然迈向未知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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