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来哒水产养殖有限公司租住在一栋五层高的楼里。
一楼为营业大厅。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公司人员休息的地方。
陆天明顺着廖儒先的手指看过去，便看到水产养殖公司门前人山人海，却安静得异常。
廖儒先介绍道：“这家公司每逢逢场，便全体出动。他们会将市场上的鱼都强行收购。而给出的价格却是极低的。如果是自家要卖，他们也不强求。但是规定他们在市场上售卖价，必须低于他们的收购价。”
陆天明随口问道：“如果价格高了呢？”
廖儒先愤怒道：“轻则毁货，重则打人罚款。”
陆天明眉头一皱，问道：“公安派出所和市场管理都没人管吗？”
“管不了。人家有靠山。”廖儒先叹口气道：“不是没管过。但每次上面都会有人出面打招呼。”
廖儒先现在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逢场日这天，他会亲自跑到市场上去，为渔民争取利益。鱼来哒公司显然给他三分薄面，一般不会与他发生直接冲突。
市场被垄断，渔民苦不堪言。
他们辛辛苦苦养殖出来的鱼，到了鱼来哒公司，简直就是垃圾一样，不但被人家嫌弃，而且会将价格压得让人怀疑人生。
按照市面上草鱼的售卖价，一般不会低于八块。而鱼来哒公司收购的价，最多只能给两块。
如果渔民不想卖，对不起，只能倒掉。
鱼来哒公司把鱼收购上来后，一车车拉到衡岳市，或者其他市场。他们会打出芙蓉镇鱼的招牌，批发价都在十块一斤以上。
“我们镇现在很多人都不愿意养鱼了。”廖儒先叹道：“他们宁愿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赚钱，也不愿意从事祖上传下来的养殖事业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眼光落在鱼来哒公司招牌上，陷入了沉思。
鱼来哒公司的招牌非常巨大，占了整整半面墙。
门口，一溜停着七八台装鱼的专用车。
十几个身着统一服装的青年男人，指挥着渔民把鱼过秤，一筐筐抬上车，倒进车上的水箱里。
现场几乎没有人说话。卖鱼的人脸上非但看不到喜悦，反而罩着一层无可奈何的神色。
陆天明问道：“他们一次要收购多少鱼？”
“多的时候，十万斤有余。少的时候，也不会低于三五万斤。”廖儒先苦笑着说道：“我们芙蓉镇靠着湘水河，历来都是靠养鱼为生，很少有人家种田的。全镇家家户户都养鱼，产量很大。”
“一年产这么多的鱼，芙蓉镇的居民收入一定不低。”陆天明道：“芙蓉镇作为山南第二大经济重镇，看来不是浪得虚名啊。”
廖儒先连忙摇头道：“陆县长，别说我这个人自爆家丑。如果没有这个鱼来哒公司，我们镇老百姓的收入自然不会差。但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收入？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就证明能力不错了。”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老百姓遭遇了这样的不公，他们不反抗？”
“反抗？”廖儒先冷笑着道：“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他们人多，陆县长，你是清楚的，老百姓本来就是一盘散沙，只要祸不落到自己头上来，绝对不会为他人发声。他们渔业公司就是看准了老百姓的这个心态。所以，他们都会采取逐一击破的手法，迫老百姓就范。”
“其实，老百姓不是没反抗过。但是，他们哪能斗得过他们。”
陆天明越听，心里哦越觉得不是滋味，便有些生气地问道：“廖镇长，我想知道，你们镇政府是干什么的？你这个镇长是干什么用的？”
廖儒先没有慌张，只是深深叹口气道：“陆县长，我廖儒先就是舍了这条命，也没法改变这种局面。”
“你实话告诉我，这个鱼来哒公司究竟是什么背景？”
廖儒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公司的老板叫肖山，是我们山南原常务副县长肖科的堂弟。他就是打着肖县长的这块牌子，在我们芙蓉镇为所欲为。”
“肖县长的堂弟就这么牛x了？”陆天明冷笑着道：“太无法无天了吧？”
廖儒先道：“我们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的。老马为了这事，当初还请示过肖县长。但是肖县长说，只要人家是按照市场规则在经营的，政府就应该保护，而不是打压。”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老肖现在已经不在山南了，他的影响还那么大吗？”
廖儒先嘿嘿笑道：“是啊，肖县长虽然不在山南了，但人家高升去了市里。谁敢得罪他啊。”
“不敢得罪，就是怕掉了头上的乌纱帽？”陆天明戏谑地说道：“你和马原，都怕掉乌纱帽吧？”
廖儒先的神情变得极度尴尬起来，他嘀咕道：“如果能把鱼来哒公司从芙蓉镇驱逐出去，我愿意用这顶乌纱帽来换。”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鱼来哒公司。
鱼来哒公司显然对廖儒先很熟，老远就冲着他打招呼道：“廖镇长，来视察啊？我们可是守法经营。”
廖儒先哼了一声道：“你们是不是守法经营，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我问你们，今天有纠纷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鱼来哒公司的人笑嘻嘻地指着渔民说道：“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主动情愿把鱼送来我们公司的？廖镇长啊，这段时间行情不太好。我们为了渔民的利益，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利益。你看，我们做的可都是贴本买卖。”
廖儒先沉着脸说道：“少说鬼话。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善人了。”
鱼来哒公司的人显然注意到了廖儒先身边的陆天明。他们将陆天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狐疑地问廖儒先道：“廖镇长，这位老板是......”
廖儒先正要回答，陆天明出声拦住了他。他客气地对鱼来哒公司的人说道：“这位兄弟，我也是从事水产养殖生意的。听说芙蓉镇的鱼质量好，特意来看看。”
鱼来哒公司的人闻言，眉头一皱道：“原来是同行啊。不过，兄弟，别说我说话直接，芙蓉镇这一亩三分地，可能没兄弟容身之处哦。”
陆天明笑笑道：“做生意是各显神通。你们鱼来哒公司可不能吃独食。”
鱼来哒公司的人大笑道：“你还真说对了。这份独食，还真只有我们吃。谁想吃，得先试试自己的牙齿够不够牢实。”
陆天明道：“市场经济，还有吃独食的事吗？”
“兄弟，废话就少说了哈。”鱼来哒公司的人冷冷扫了陆天明一眼道：“如果兄弟没别的事，麻烦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
陆天明没有退让，问他道：“你们收购这些鱼，价格怎么样？”
“商业机密。”鱼来哒公司的人态度愈发冷淡了，“兄弟，听我一句劝，别给自己惹麻烦。”
陆天明笑道：“我问问价格，还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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