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杨重重点头；“商行的拓展方略是明智的是豪迈的是玄幻的。
卑职在江南殚思竭虑出海浪荡，而绝大多数学子们不务正业，他们在秦淮河的小水洼里搔首弄姿欺骗年轻貌美的幼稚歌姬，意淫羽扇纶巾，实则醉生梦死道貌岸然啊！
徐安生教授非常了解士大夫文人们的堕落，他们行贿受贿指点江山，真真正正百无一用是书生。太堕落啦！
帝国南方万里石塘北方万里疆土需要开拓巩固，文人们却在昼夜欢歌放浪形骸，所谓名士大言不惭以迎娶幼女为荣。真是垃圾！”
李银河郑重点头；“商行要宣扬正能量，士大夫集体迷失贪图享乐是帝国的灾难。延绥高官洪承畴就是典型的例子，看着锅里的吃着碗里的抓着别人的心爱女子，什么高官名士，就是封建祸害。
非常好，沈廷杨你继续发挥，精神文明建设是商行行走天下的重要支柱之一，一定要厘清旧社会的罪恶，树立新社会的风尚。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要在精神领域生活方面将封建传统的垃圾积淀翻出来晒晒。”
沈廷杨精神一振；“有科举身份和官员身份的士大夫们，生活大多高度富裕，特别随着国朝腐败的加剧，他们就变得更加的富裕，为什么呢？他们可以兼并土地，偷逃田税，遮蔽商税，甚至僭越帝国朝廷的权利获取海贸暴利。
这就出现极端富裕化极端享乐化，帝国贫富差距的拉大，使现实出现扑朔迷离的诡异现象。
士大夫们，人生的追求就是享受再享受，奢靡再奢靡，比如吃上，那是不惜千金，珍奇野味无所不用其极。又比如穿，极尽奢靡，再比如业余爱好，有喜欢流连青楼的，也有喜欢混迹戏班的。
混迹妓院更是如此，放在明初，官员进妓院，铁定是要丢官的。而在现在，官员进妓院，不但是一件风雅事，甚至还是炒作自己的手段，如果能博得某个知名妓女的青睐，甚至抱得美人归，那在官场上的知名度，铁定刷刷的涨。
反观遭灾的西北，逃难的农户们饿得吃土。就说东江镇，战士们缺少铠甲铁兵缺少衣服粮食，他们拿着木棍与后金铁骑拼命。
遭灾拼命的百姓一旦腻烦了守护的士大夫们，那就是改朝换代天崩地裂的灾祸。
卑职认为，李银河大人及商行宣扬的价值观非常必要，一定树立积极进取的价值观，清除国朝末世浪荡的堕落风气。
权和钱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远方还有鲸海冰原，天空还有璀璨的星河。
知识青年应该追求远方的诗歌，为民族开疆扩土为生民铁肩担道义。”
李银河鼓掌道；“沈廷杨悟性很高，积极追求高尚，大有前途。
沈廷杨对现在文人们的精神迷惘概括的比较具体。简单讲，帝国官员以及学问人为了私利没有积极调研社会变化的动力，也不想认认真真进行官僚机构改革。
万历年首辅张居正大人进行了改革尝试，身败名裂，死后被鞭尸家人被圈禁饿死，大明帝国自我改良的尝试戛然而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朝廷对于货殖现象置若罔闻，帝国的财政一塌糊涂入不敷出，恶果就是上层建筑无法匹配变化的经济基础。皇权与官员对立，朝廷与民间呼声对立，党派之间严重对立。
帝国内忧外患，对外无法平息北部战乱，对内无法有效救助灾民，其实就是官僚体系与变化的经济基础不相容。历史给予帝国的时间不多啦，随着贫富差距的扩大，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税收的不公正，旧体制的日益滞后，最终会走上灭亡之路。
帝国士大夫们就是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缺乏常识的傻缺们。商行跟朝廷打交道一定要睁大了眼睛，不要跟他们一起变傻。
沈廷杨，你继续讲解海参崴的建设情况。”
沈廷杨指着地图道；“海参崴是一个小渔村，在奴儿干都司东南，这里面对鲸海，可以作为祈福仪式基地，附近海域常有大鱼出没。
卑职认为，海参崴是奴儿干地区不可多得的海港，奴儿干地区海岸线漫长，但是气候严寒，结冰封港时间太长，海参崴地理位置优越，结冰期二个多月，完全可以作为奴儿干地区沿海重要的补给基地。
我们先遣船队护卫云三姐妹到达海参崴，留守商军一个营，绝大部分战士是培训后的辽东战士。商军老军两个班，随军配备两个教导员。
冯杰先生调到海参崴任掌柜，总筹基地建设。学子参谋团队以金圣叹为领队，主要是摸查基地周边的商贸潜力，安排测绘军侦查兵探查老爷岭。
老爷岭从海参崴向北绵延到黑龙江出海口，朝廷资料标注大河岭，长一千二百多公里。
先遣队伍谨慎护送了辽东农户三百户，包括从后金拯救的奴隶，东江镇百姓及女真百姓。每户保证两名以上青壮，青壮编为民兵，协助商军守卫海参崴并积极进行生产。商行为民兵下发了武器。
李银河大人，粮食是制约商行迁徙百姓的重要因素之一。”
李银河点头道；“海参崴百废待兴，抽调铁山民事干部米粒去开拓海参崴，补充退役老军充当民事干部，商行缺人手，争取边组织边培训。
本官正在思考获取粮食的计划，这是本官的职责，你们继续组织迁徙百姓，随行一定要带足粮食及生活物资。”
李银河指着地图问沈廷杨；“朝鲜对于海路建设态度积极，海道有什么问题？”
沈廷杨忧虑道；“商行海运海参崴必经朝鲜及日本之间的海峡，那里狭窄情况复杂，对马岛宗氏态度暧昧，以日本幕府限制海贸为由，拒绝商行利用对马岛设立补给点，对马岛产出有限依靠外贸，主要作为中间商买卖商品，与日本平户岛作为外贸据点之一。
日本幕府将军实行闭关锁国的内敛制度，严禁日本海船出海，日本原有的国内发达海贸基本停止。对外贸易主要在长崎平户岛和对马岛交易商品，贸易对象是大明帝国的唐船及西方荷兰的商船。
日本的政治制度是封建制，幕府将军僭越国王权利号令藩国，为了统治稳定，对内加强控制保持稳定，对外保守限制海贸，缩小贸易规模。
幕府严厉禁止西方传教，对于积极传播宗教的西方商船采取断然措施停止交流。荷兰在崇祯初年为了控制商道，提高东番贸易税，扣押日本在东番的贸易船只及钱货，引起幕府的敌视。
日本由于地势狭小孤悬海外生存危机意识极强，所以睚眦必报。幕府直接控制长崎同时掌控平户岛藩，立刻羁押贸易的荷兰商船及人员货物。根据葡萄牙朋友的介绍，葡萄牙商船及商馆人员亦被羁押，葡萄牙因为传教问题本就与幕府关系紧张。
商行根据北方商行股东提供的信息评估，此次事件之后，葡萄牙将被彻底清除出日本贸易，葡萄牙在日本的商馆人员前途未卜。”
李银河点头道；“按照文化部门的意见，商行尽量使用地图名称，东番使用台湾名称。东番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帝国的领土。荷兰人在台湾杀害当地百姓，私自建设要塞，厘定税赋本身就是触犯了帝国的威严与利益。
荷兰在台湾砍伐珍贵木材捕捞鱼获猎杀山间小鹿获取鹿皮，这些都是殖民的野蛮行径。商行以后要追讨损失。
日本一向慕强，大明帝国封建的闭关锁国的小农制度是稳定封建社会的成熟制度，幕府为了稳定，外贸政策管制会越来越严。
日本缺乏哲学家，思考问题总是倾向狭隘，处理问题容易走极端，商行要帮助其开拓眼界。
海峡位于朝鲜日本之间，商行会考虑如何解决这个必经通道。”
沈廷杨指着地图继续道；“商行的船队遭遇了荷兰船只，他们的商船被日本扣押，其他商船游弋在平户和对马岛周边。
商行先遣船队遭遇了荷兰商船以及跟随荷兰商船的硬帆海盗船。海盗船只是帝国东南沿海的海盗船只，旗帜杂乱。
从西方贸易历史来看，西方贸易是抢掠为主，如果武力难以达到效果，他们就进行欺骗。他们会挑拨拉拢打击贸易对象。帝国东南沿海一直是海盗活跃的区域，自从海盗首领之一郑芝龙向朝廷投降，不愿意向朝廷归降的海盗们分成几个团伙。其中郑芝龙的拜把子兄弟刘香不愿意投降，聚集大批海盗和郑芝龙反目成仇生死搏杀，刘香团伙也会帮助荷兰威胁帝国海域。
刘香团伙是葡萄牙人的买办代表，团伙规模及船只的武器装备与郑芝龙不相上下。荷兰拉拢刘香对抗郑芝龙及朝廷水军，其船队经常混杂着海盗船只。”
李银河皱眉道；“朝鲜海峡狭窄，对马岛宗氏态度暧昧，西方船只在海峡窥视，这些情况是商行航道的隐患。
荷兰船只的情况如何？”
沈廷扬点头道；“海盗船只熟悉当地气候地形洋流，引导西方船只游弋，是当地海域的极大隐患。
帝国帆船使用硬帆，船板短板拼接，船舱使用水密舱结构，被西方航海者称为戎克船。西方船只前后通透，使用软帆，被称作夹板船。”
沈廷扬看眼李银河苦笑道；“学生在南方见过大夹板船，荷兰人的战舰和帝国封舟或者大福船体积差别不大，但是火力差距是天壤之别。
据说荷兰在亚洲巴达维亚基地保持五艘大战舰，也就是有三层侧舷炮的战舰，外加战舰首部和尾部会有额外的四门火炮，这种大型军舰的总载炮量大概在60-80门重炮，在甲板上还会有数十门轻型火炮，这样一艘盖伦巨舰上的轻重火炮数量就可以达到八十门甚至超过一百门。”
沈廷扬指着地图道；“好在荷兰强行开辟殖民地，遭到当地人的激烈反抗，荷兰在亚洲的重心在爪哇岛附近，大型战舰战事繁忙，还得保证香料群岛的控制。所以在帝国沿海的海战没有遭遇荷兰的大型战舰。
商行船队遭遇了荷兰军商两用战舰，荷兰战舰两侧为单层侧舷装炮，舰首两炮，舰尾四炮，重炮的总炮数在26-30门炮，另外甲板上有八门火炮，总炮数在四十门以下。
帝国水军在福建以及广东和荷兰战船经历过几次海战，朝廷驱赶了荷兰战船，但是无法消灭荷兰船队。
荷兰战船火力密集，远离海岸之后，朝廷无法摧毁敌船，只能断绝贸易，从沿海驱离敌船。因为夹板船使用软帆，在深海占据绝对优势。
荷兰从帝国沿海撤离到台湾，一直窥视帝国的商品，利用海盗追求利益没有任何障碍。西方殖民者本身就是强盗。
李银河大人，商行航线靠近海岸线，我们的船只众多，所以荷兰及海盗船有所顾忌。其实，如果在远离海岸的海域作战，我们的船队难以取胜，一支船队打不过一艘军商战船，这是残酷的现实。”
李银河盯着地图道；“没有想到，我们刚刚到达辽东就遭遇目前欧洲最强大的海上殖民强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巨大啊。
老天无爱，眷顾勤奋的自强者。好在有无相依，一定有办法的。商行一定要解决航道上的障碍，我们的商道上卡着强盗，一定要有战争的觉悟。
现在的船只航行速度如何？我们的联络不能中断，因为商行要建立稳定的信息传输及结算系统，必须保证信息沟通的通畅。”
沈廷扬道；“李大人是明智的，敌人貌似强大，主要是依仗欧洲两百年深耕海洋的积淀。欧洲夹板船使用软帆，船体通透，可以装载重炮可以在深海航行，其船体双层外壳，非常坚固，所以能够装载大量货物。
但是，夹板船装备多面软帆需要大量的人员操控，操控船帆及驾驶船只的人员占据六成以上海员。所以作战士兵并不多，这也是荷兰战舰谨慎观察商行船队没有动手抢劫的重要原因之一。
夹板船吃水深适合远洋海域，近海海域情况复杂，其往往难以靠近海岸作战。还有升帆缓慢，水手配合复杂的诸多问题。
最重要的是，荷兰这个国家是股东制，由十三家商贾组成的邦联政体，与帝国大一统政体大不相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商贾嘛，终极目标是利益，所以暴力的指向是利润。
诸位同僚们，现在的船终究是木船，航行需要风力，所以船只航行需要考虑季风。如果顺风顺水，船只速度每小时能超过十节。
商行按照最新度量衡使用通用的标准数据。如果逆风，费时费力。
帝国船只是硬帆竖帆，竖帆能够围绕桅杆旋转，利用风力曲折前进。当然，速度只能保持每小时五节左右。
按照通信通畅原则，商行船只终年航行，在冰封地域采取其他通行方式。商行的通信快船平均每小时七八节速度吧。”
李银河默默计算道；“商行的通信快船每天能保持六百里也就是三百公里的航行距离，非常好，一定注意大风等恶劣的天气。
商行还要建设鸽站，在奴儿干地域建设狗站等通行补充方式维持联络通畅。”
李银河指着地图道；“诸位同僚们，我们在辽东遭遇了欧洲的贸易对手，他们的夹板船值得我们学习，银河强调的是，他们的政体以及从事海贸的结构体系才是我们需要观察和切磋学习的重要领域。
荷兰是强力势力邦联制，他们采取契约股东方式管理国家，促进贸易。他们不需要专制的国王。英格兰采取国王与地方诸侯共议制度共商国家大事，它的表现形式是议会制，重点是议税。法国倾向君主专制集合资源搞事情。
世界是非常精彩的，各种政体的尝试有历史及现实的原因，上层建筑的改良目的是契合新的社会形态。
纵观历史，华夏帝国认同大一统政体。但是，君主专制往往造成发展停滞甚至失衡。因为士大夫集体失去斗志，贪图享受自私自利。华夏拥有深邃的哲学瑰宝，相对应的，也生产最龌龊最变态的士大夫。
根据哲思思辨法则，光明正大崇高无私对应阴暗狡诈变态阴狠。反者道之动，帝国士大夫阶层正在滑向卑职的深渊。华夏帝国遭遇文化不高的民族侵掠甚至改朝换代的例子比比皆是。
我们不同于习惯分散发展的欧洲，华夏的凝聚力在大一统，这是商行发展的根。我们要探索的是抑制集权造成的社会发展停滞。绝对的权利造成绝对的腐败，我们的学习领域在监督权力。”
李银河面向众人道；“各位朋友们，我们身处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各国都在摸索新的发展模式，上层建筑需要契合经济基础。
停滞导致落后，落后就会挨打，屈辱将会令深深刺痛中华民族的自尊心。没有办法，天要下雨，奖励积极进取。
我们必将创造历史，人生就是经历，也许我们是最幸运的一代人。光明正大铁肩担道义是儒者的基本义务。
为中华民族闯出一条发展之路是我们的天职。
我们刚刚在海贸起步，跟后金达成并不稳定的暂时和平，又遭遇世界上的航海强国，银河不担心竞争，而是关心新的竞争模式，比如荷兰的公司制，集资的股票交易所，开放的心态，灵活的金融体制。
西方国家不止是一个荷兰，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后起之秀英格兰法国德意志联邦挪威等等国家及地区势力。
我们遭遇的是不断崛起的强国，透过强国的外在形式，我们要明白其背后的文化及科技内涵，最重要的是经济领域的创新。
我们居然碰上了资本主义初级阶段的高阶对手，资本。今天，我们不得不提前探讨资本主义的本质，就从资本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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