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看着高手牵着大蝉离开码头，对金圣叹道；“神棍，你没有一点点挫折感或者是羞愧感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金圣叹面无表情道；“我的目的让高手他们离开码头，我们清净的聊天，现在学生达到了目的。
作为六等秀才，一定要摒弃失败感羞愧感这些不良情绪。
来，李大人，我们探讨正事吧。这是朴太愚同学以及济州土番代表。”
朴太愚对金圣叹异常恭敬，一直谨小慎微不敢出声。听到提起自己，赶紧向金圣叹李银河拱手；“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学生受教啦！学生一定精读学兄点评的六才子书。中华人物真是风流潇洒。”
李银河摆手道；“朴同学，我们是朋友随意聊。你的衣服样式有点变化呢！”
朴太愚矜持地推推官帽；“司宪府持平，学生在监察谏议机构小小进步，五品。备边司堂上官贡廛堂上的属下郎官。”
金圣叹看李银河一脸迷惑，解释道；“李大人，朝鲜官职仿照大明帝国。朴同学年少有为。隶属监察系统，同时供职于掌控实权的备边司。
朴学友，贡廛堂上负责对大明帝国的朝贡和市场管理吧？”
朴太愚点点头；“贡廛堂上负责朝贡贸易事宜，这几年朝鲜经历兵灾，百业凋敝，上官非常为难，对学生负责的济州岛贸易给予厚望。
这个，朝廷对孤悬海上的济州开发一筹莫展，济州岛情况比较复杂，贡廛堂上有一些要求，当然，需要保证商行的利益。
贡廛堂上代表两班贵族也有一些要求啊。”
李银河点头道；“本官明白，朝鲜的社会构成从上而下，占有奴婢和土地最多的王族占据着最高统治者的地位，次级大奴婢主、地主的两班贵族占据着中央地方的上层官职，再次级的中小奴婢主、地主瓜分了中下级官职；最后是占有少量土地和奴婢的小地主。国王依靠两班贵族治理国家和地方，而两班贵族则依附王权而保障自己的世袭财产和地位。
朴同学，咱们是朋友，实话说朝鲜跟大明帝国大一统的君主专制不一样，更像是分权封建，朝鲜两班家族势力庞大，跟大王是协商体制，朝鲜贵族的需求是复杂的，需要平衡各方利益。
易水湖商行，北方商行需要控制航线，济州岛必须在商行的控制之下，这个岛屿太重要啦。商行在保证朝鲜主权的前提之下，要建设一个重要扩展基地，对于大明帝国对于朝鲜，济州岛将是一个实验的窗口。
对于我们来说，也是走向远方的据点。朴学友，儒者起码先走一万里几万里路吧，所谓读千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是先哲对于实践的期许。
我们在迈向新时代，两班贵族的利益平衡不是问题，他们想要什么？”
朴太愚精神一振；“学生其实是大王的文官顾问，王室想要稳定，后金对于大王信誉是极大的威胁。后金侵掠朝鲜，使王室信誉蒙羞，朝鲜生灵涂炭，大王急需重建威严。
需要商行保证北部安全，在后金侵掠之时给予王室坚定有效的支持。大王需要一支新的侍卫部队，需要学生在济州组建，学生没有经费。”
李银河看了朴太愚一眼；“商军可以提供训练军官，目前只能提供火绳枪和将军炮，也可以提供冷兵器。三个月初训一个连队，受训朝鲜青壮由你安排。”
朴太愚兴奋地双掌一击；“好。大王在后金侵掠中颠沛流离辗转反侧，认为保护王室需要可靠的武力。
大王会用宝石贡米人参貂皮支付军械以及培训费用，拜托李大人了！学生已经将物资交付云从岛商栈。”
李银河点点头；“济州岛是重要的商栈码头，北方商行吸收朝鲜股东，朝鲜代表现在是你担当，随时了解商行的运作情况。我们是善意的，遵循华夏发展理念；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
你清楚华夏的文化伦理，应该没有疑义吧。”
朴太愚点头道；“华夏帝国统治者遵循中华伦理，仁义播撒四方，这是众所周知的，学生对李大人商行的信誉没有任何疑义。
堂上大人希望繁荣贸易，增加商品。大明帝国是贡赏制度，朝鲜两年派使臣与帝国交易一次，大明帝国慷慨公平，但是满足不了朝鲜的商品需求。现在情况更糟，后金切断陆上通道，蓟辽督师衙门切断海上航线。朝鲜对大明的贸易停滞啦。
大人希望商行提供王室以及朝鲜朝廷的需求。”
朴太愚摇头道；“朝廷首先需求奢侈品军工商品，对普通百姓置若罔闻，学生非常失望。”
李银河笑道；“封建制度的道统是王室及两班士大夫的利益，我们探讨价值论，首先就是明白主流价值。
我们知道了道统，不是埋怨不是愤慨，而是找到自我弄清楚核心价值，首先我们学习的目的是要静心然后适应，如果还能有能力做些实事，那么发挥创造性。
中华先贤的人道期望是民为贵，我奉为圭臬，一直在追求，虽然修养不高但是遵从良知，我的心是安静的。
好啦，朴同学，朝鲜对商行的需求是什么？我们要展示价值，才能谋取创造性。”
朴太愚郑重向李银河施礼道；“受教了！
学生冒昧了。堂上大人代表朝廷需要；弓面二百付，茶叶一百斤，针五十裹，石青十二小口，金线八十缕。
当然，商品越多越好，如果为难，请尽量满足以上的需求。
堂上大人们对商行的最新商品爱不释手，比如连环画，印有林丹大汗的烟草等等高尚商品。”
朴太愚叹口气；“朝鲜自诩小中华，儒者诚心正意格物致知，铁肩担道义啊！怎么追求高档商品，认为是高尚商品呢？
学生同伪君子们同朝为官，真的有些失望。”
李银河拍拍朴太愚肩膀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认知自我适应社会，目的是改造人文环境，起码要追求心安。
银河曾经经历了某种制度革新，你明白的，本官被雷劈过，有些特殊遭遇。
本官身处其中懵懵懂懂，以为是虚幻的。因为社会价值观居然是荣誉奉献知识服务于百姓，中华文明历史悠久，这种价值观居然突破几千年的权钱价值观，非常震撼。
银河当时感觉缥缈啊，现在才明白，推进这种价值观的是圣人，与思孟学说的民为贵完全吻合，非常伟大的实践！”
李银河看着朴太愚淡淡道；“这种价值观追求做纯粹的人单纯的人追求集体荣誉服务百姓的人。
银河非常汗颜，因为我道德素质不高，但是有幸身处其中，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谁知道呢！但是经历过，这种实践弥足珍贵。
要想成就点事业要想做点实事，就要单纯些纯粹些，目标明确才能轻装上阵，才能抬起头将目光穿透红尘融入宇宙。
怎么说呢，我不想苟且，人身难得啊！
商行会尽力满足贵族们的要求。这是我们适应性的表现，商行强大了，才能逐渐确立地位，推广自己的价值观。”
李银河招招手，貌似溜达的王翦急忙跑过来。
“王简大人，我们商行的商品，例如制造弓的材料，锅针金线，茶叶，高档布料茧绸烟草什么的，是否充足？”
王翦看眼朴太愚，小声道；“将主，商品目录由商栈掌柜编制，商品数量种类由易水湖商行掌控。
卑职知道一点点，商行可以提供目前李大人所说的商品。帝国一直限制朝鲜的贸易规模，比如硝石，高档白纸，水牛角，牛筋什么的。
毕竟，朝鲜一直是北方的隐患。”
李银河点点头；“本官明白，辛苦王翦大人了。”
李银河对朴太愚道；“如果商行超预期提供商品，堂上大人对商行有什么帮助。朴大人，在商言商，你现在代表朝鲜朝廷。”
朴太愚郑重施礼道；“济州岛作为特殊贸易地区，朝廷拥有主权，其他事务一概以商行规矩为准。比如岛屿安全与开发，岛上居民管理，规划使用物产等等，以商行的规矩为准。
朝廷可以签订契约，与易水湖商行签订三十年契约。北方商行朝鲜代表管理岛屿民事。可以参照商行的规矩。
李大人，学生可以配合商行的各项工作，但是，要打造一个实验基地，需要实力。
学生希望济州岛成为开放的生机勃勃的港口，但是，契约是可以撕毁的，一切都要靠实力。李大人，学生希望和你去看星辰，提醒你注意贵族的恶劣本质。”
李银河点头道；“你是朋友，心怀悲悯，真诚希望指梦为马灿烂韶华。我们携手前行让他们望尘莫及。
易水湖商行决定，完全满足堂上大人们的商品要求。
商行需要建设济州岛，除了必要商品外，商行不征收额外税赋。但是，参与交易的贵族商贾们需要遵守商行的资料数据传输系统，交易结算系统。
商行在济州岛设立证券交易网点，对交易者开放证券买卖。实质上允许投资者参与旗下公司的发展管理和利润分红。
济州岛民事工作由米粒管事指导，商行在发展拓展的过程中要注意民生建设。商行重视发展货殖，但是，最终是满足民生。
所以，商行依照东江镇规矩，建设医馆学校等惠民措施。”
朴太愚深深施礼，李银河还礼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华夏伦理是友好扶助和谐共存。商行充满善意，同西人的殖民掠夺截然不同。
商行决定在鸭绿江畔建立造纸印刷工坊，为辽东乃至周边朋友提供各类书籍，为推动文化做些贡献。商行现有库存可以供应朴同学各类纸张，奏本纸一百斤，栾榜纸五百斤，高头纸一千斤。”
朴太愚艰难地咽口吐沫道；“李大人，以往高端纸张都是论张提供的，您论近买卖啊？”
“本官业内声誉不错，貌似是个文化人，本官是儒商，儒在前，当然珍惜笔墨纸砚这些文化用品。
这些纸张送给你，都是同学，你应该能够得到堂上大人们的欣赏吧？”
“两班贵族绝对满意。
李大人，学生带来济州岛土民代表们，您见一见，看看他们能为海港建设做什么贡献。他们大部分是奴隶。”
三名济州岛当地人跪在朴太愚李银河面前，其中一名是粗手大脚的女子。
“让他们起来吧，怎么还有一名女子？”
朴太愚抬抬手让几人起身道；“济州岛有农业牧业还有采珠业，这名女子是海女的首领。海女的意思是依靠捕捞海货为生，她们负有缴纳珍珠税赋的义务。
她们的家庭是女子为主，出外捕捞，男子在家整理家务看护老人孩子。
朝廷对她们非常厌烦，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是伦理基础，她们却是家里的主心骨，非常败坏道德。她们还和海盗们交易补贴家用，是非不分，所以被定为卑贱的奴隶。朝廷对这些光着身子下海的女子们腻歪透了，希望她们最好死光或者消失。”
海女首领看看李银河道；“大人，我们只想自由地活着。”
海女没有穿内衣，身材暴露，朴太愚喝道；“伤风败俗啊，人世间哪有自由，你们执迷不悟捞鱼为生，朝廷对你们失望透顶。
以后商行管理民政，你们要好好配合商行，否则，没有你们的立锥之地。”
“既然是自力更生，那么海女职业可以理解。”李银河对朴太愚道；“西方智者对新型社会关系有精辟论述；价值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劳动是光荣的。
海女放荡不羁爱自由也不算什么！”
海女首领跪下道；“海女们希望免除奴隶身份得到一视同仁的平民待遇，望大人怜悯。”
李银河摇头道；“在朝鲜及周边是不可能的，起码目前不可能。因为社会制度的道统不允许，你们为何坚持海女习俗？如果务农采摘也可以获得平民身份。”
海女首领抬头道；“我叫灵鹊，祖先告诫；女子保持自由的谋生手段才能保持自由的灵魂，哪怕成为危险的海女。
我们头顶棺材进入深蓝，在大海中谋取自由生存的馈赠，我们赤条条而来，最终回归大海，心灵自由永世不改！”
“无牺牲无胜利，无牺牲无自由！”
李银河淡淡道；“协管岛屿的商行正在实践一个宽容的生存环境，推崇劳动，对其他生存习俗保持尊重。
但是，商行面临生存和扩展的危机，我们需要下辖乡社扞卫我们的生活理念。
在大明遥远的奴儿干都司，那里民风淳朴地域辽阔，适合建设平等的乡社。济州岛曾是大元帝国的领土，本官对岛上居民充满善意。可以转移一部分人口充实大明故地。
但是，商行需要稳定的基地，还没有到达奴儿干都司治所。商行在开拓过程中需要支持，无自由毋宁死！
实话说，你们追求所谓的平民待遇需要有付出生命的觉悟！商行披荆斩棘需要同甘共苦的伙伴，不需要懦弱的跟随者。
证明你们的价值，一切靠事实说话！”
朴太愚指指一名济州岛土民道；“济州岛居民成分复杂，大元帝国控制时期曾将济州岛作为养马基地，大明帝国曾将一批蒙古人流放该岛，所以岛上居民样貌服饰跟大陆朝鲜居民不太一样。”
“我曾使用蒙古姓氏，现在是新的名字，白柑橘。白色沙滩旁的甜蜜的桔子。”
李银河看着眼前圆脸细长眼睛的白柑橘道；“很好的寓意，岛上还有马吗？”
“禀报大人，岛上有数千匹马，但是朝廷不愿意使用。”
朴太愚看李银河有些疑惑道；“李大人，大元帝国时期，济州岛草木茂密，被作为马场。但是大明帝国时期，没有良马交流，大明帝国压低马价，朝鲜也就不愿意精心养马了。
马匹身躯越来越矮，现在也就三尺肩高，驮不了甲士，运送不了给养。您也知道，马匹娇贵，使用这样的马匹不划算。
以前济州岛保持骏马过万，现在勉强维持几千匹，没人取缔也没有衙门过问，糊里糊涂养着。
马户还保存着，马匹质量下降的厉害。这些马户马匹也是商行治下，如果能够为建设出力，商行可以调用他们。”
中军大帐传来军号声，李银河道；“商行搬运物资暂时收队，我们该回云从岛啦！我们边走边谈。”
“学生还有点问题要请教。”朴太愚指指小纨等人道；“怎么多了几位学生？”
李银河点头道；“她们喜欢收小礼物。”
朴太愚诧异道；“拜师需要束修，怎么还收礼物？”
“是收师兄弟们的礼物，聪慧女孩子嘛。本官推行快乐学习，这些女孩子正值紫色韶华，需要小礼物璀璨青春呢。
收了就快乐，朋友也可以送的。”
朴太愚尴尬道；“聪慧美丽的女孩子啊，学生没有携带笔墨纸砚书画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
“金银珠宝什么的最好，女孩子，亮闪闪的宝石珠子最好。”
“这就好办啦，聪慧女子们的爱好硬是高雅。”朴太愚指指海女灵鹊道；“把你携带的一袋子海珠送给李大人的女弟子们。”
小纨吃力地抱着十几斤海珠欲言又止。
“医不扣门！”李银河对小纨摆摆手道；“朴学友，你刚才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探讨十斤珍珠的学问。”
“这就好，李大人，北方商行发布招聘启事，很多西人赶到北方商栈应聘，学生把他们载上一艘船，安置在易水湖商栈码头之外。易水湖商栈毕竟是军事管制区。
如何使用他们，学生一筹莫展。彼此的伦理观念相差太大。”
“哦！”李银河点点头道；“求同存异，具体等我们回到商栈码头再说。”
朴太愚脸色凝重道；“李大人，乡社建设中注重乡民利益，学生殚思竭虑搜遍史书也没有头绪啊。
历朝历代都是依靠读书人，也就是依靠士大夫才能成功啊。即使农民反叛成功，最后胜出的也是士大夫利益的代表，百姓能成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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