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沈毅和苏离一早便带着周慧兰办理了入院手续。
周慧兰刚刚来到陌生的地方和环境，明显是不安的。
郭春生也很理解，特意让苏离可以待在医院一整天，陪周慧兰熟悉环境。
而沈毅逗留一个小时后，见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便独自离开去找苏离和王天云以后落脚居住的房子。
临近中午，王天云出去买饭，原本还能跟苏离正常交谈的周慧兰，突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小离，这是哪里啊？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
她对陌生的环境充满了抵触和不安，紧紧拉着苏离的手，不肯松开。
苏离立刻安抚道：“妈，你不记得了吗？这里是医院，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要在这里治病吗？”
这些日子周慧兰的状态还是不错的，知道她们来京城的目的，也愿意接受治疗。
苏离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又开始糊涂了？
周慧兰怔怔的呢喃道：“医院？治病？”
苏离点点头，极其有耐心的重复道：“是啊，你生病了，我们来这里治病，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周慧兰很认真的听着，可是几秒之后却还是摇摇头。
“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家才行。”
苏离微微皱眉，之前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坚持要回家过，“妈，现在是在京城，离家很远的……”
周慧兰依旧固执的说道：“那也不行，我必须回去！”
苏离可以确定她的意识又开始陷入混乱之中了，可是黄江明明说过，她恢复的还不错，只要不是受到刺激，应该不会轻易发病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并没有立刻去找郭春生，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必须回去？是有什么事吗？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办。”
周慧兰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
苏离也不敢催促，只能安静的等着。
片刻之后，周慧兰开了口，“你忘了，今天是我和你爸结婚周年的日子，每年的今天你爸都会回家陪我一起过的。现在我们出来了，你爸回来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
苏离愣住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周慧兰说完之后又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松开了拉着她的手，然后开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小离，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难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你爸回来会不会认不出我？”
苏离看着母亲的紧张和不安，湿润了眼眶。
“没有。妈，你很漂亮，他不会认不出你的。”
“什么他，那是你爸。”周慧兰不满的纠正着，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我和你爸是媒人介绍认识的，但是见到你爸第一眼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你爸个子那么高，长的也好看，那一身军装真的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苏离默默听着母亲陷入回忆之中，脑海中更是勾勒出少女见到少年郎羞涩的美好画面。
“你知道你爸给我的定情信物是什么吗？”这一刻，周慧兰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苏离完全配合着问道：“是什么？”
“是一枚子弹的弹壳。哪里有人会把那种东西当作定情信物呢？可我却喜欢极了。”周慧兰轻声呢喃着，现在并不是向女儿诉说他们的情谊，而是她自己完全沉浸在里面。
“弹壳呢？我的弹壳呢？”
她慌乱的在身上翻找起来。
苏离飞快的握住她的手，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弹壳我帮你收起来了，我们现在在医院，总不好带在身上弄丢了。”
她根本没有见过母亲说的弹壳，想必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周慧兰听到她这么说，激动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然后又继续说下去。
“我们结婚那天是十一月初三，之后的每一年不管多忙，他都会早早回到家里来陪我，就连他部队上的战友都在调侃他。”
她的这句话让苏离猛然心跳加快。
苏离本以为她是突然发病，可今天就是十一月初三！
她明明已经神智不清楚，从来都没有问过时间日期，怎么可能会知道今天就是十一月初三？！
难道感情真的可怕到这样的程度吗？
周慧兰说到这里顿住了，所有以往的甜蜜和美好都在脸上凝固，并且慢慢消失。
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走了，没有回来。但只要我一直等他，他总会回来的，对不对？”
哽咽着声音哀求着眼神看向苏离，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苏离只觉得嗓子生疼，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妈……十三年了，他已经离开十三年了……”
虽然这很残忍，但她不愿让母亲永远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
而且这也是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说出，他走了。
这是不是说明母亲的潜意识里，终于可以开始接受这件事了？
周慧兰低垂眼帘，身子不停颤抖，再抬眸已经是满脸泪痕。
“他不是坏人，为什么你们都不信，他不是坏人！我会等他，哪怕到我死的那天，我都会等他回来！”
她仿佛用尽了生命在宣告，没有人能够改变。
苏离从来都没有低估过母亲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可是这一刻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比起心疼母亲的苦难，她更担心的是如果苏振华一辈子都不会出现，那么母亲恐怕真的会这样疯狂一辈子。
值得吗？
真的值得吗？
夜深人静。
沈言清的车从军区出来直奔家属院。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他疲惫的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即便车速不快，还是让沈言清的身体微微前倾。
“首长，对不起！”
司机兼警卫员几乎立刻道歉，并且瞬间戒备起来。
沈言清睁开了眼，随口问道：“怎么了？”
警卫员的声音紧绷至极，“前面有人。”
这条路是军区通往家属院唯一的路线，绝对不应该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况且还是在这样的时间。
可是现在车的正前方五十米不到的距离，站立着一道身影，正好挡住了车子的去路。
不管对方是谁，绝对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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