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竟是让褚溟难得一愣，他嘴角显而易见地抽搐了半秒，像是心中一时窒息，又顷刻间眉头蹙紧，有些慌乱地抓上他的手：“你说什么？”
那手握上去的一瞬便觉凉的彻骨，褚溟眸色一颤，两手握上去，试图以自己的体温将他的手浸满温暖。
可凌秋水总归是决然的，所以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一心寻死的人，永远都暖不热。
【告诉总部，我放弃了。】
【好的宿主，系统很欣慰您能在最后做出抉择，系统已为您降低您在书中世界的生命体征，即将送您回至现世。】
系统其实对他有所隐瞒，在昨日褚溟对他施加所谓的刑惩时，用了禁术“同感咒”——这是一种能够分担痛感的咒术。
更为重要的是，能透过此彻骨的痛感，看得他心中对于自己有几分真情。
他知晓凌秋水所剩下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太久，所以不只是为他输送魔气，还有痛楚。
他固执地要他活着，承受自己积攒的所有恨与怨，他不会允许他轻而易举地死去。
当然，“同感咒”的另一方用处才是根本。
相比感知痛楚，褚溟更想要追根溯源，看清他是否曾爱过他，哪怕只是半分而已。
在他昏迷时，则是咒术反噬于褚溟自身的时间，虽然只是痛而已，却是与他一样感知到的痛楚，甚至还要痛上百倍。
系统皆看在眼里——
反噬之时，褚溟痛到额间涔着汗，咳着血，还要一声声地问着昏迷的他，究竟爱不爱自己。
或许这于凌秋水而言，会让他反悔。
系统不会让他如愿，所以未曾给予回复，乃至化作梦魇，侵入他的梦境。
——总之，也只有绝望，才能让人最终选择放弃。
系统的目的达到了，无论书中人物是否存在所谓的“情意”，最终也不过是碍事的阻拦。
是总部的告诫——在必死的命数前，情爱总归渺小，皆是虚妄，不如放手，送他离开。
他若是能安然的活着，已是极大的幸事了。
【先等等吧，我还想……再看看他。】
系统遗憾地笑了笑。
情意终难泯，但选择不可逆。
——也不过是，最后的告别而已。
【好的，宿主。】
凌秋水嘴唇发白，看不到一点殷红的血色，他越来越轻了，如羽毛一般，原本如墨一般散在榻上的发丝也渐渐染上白色的光泽。
如墨的发变成全然的白色——这是他每每临死前的征兆。
“为什么？为什么！”
白到心里发慌，褚溟脑中一阵轰鸣，似乎猛然无意识中忆起凌秋水似乎每每死前，发色总会变成荒芜一片的纯白。
他慌了，他真的慌了，心梗住了一般，再不会呼吸。
分明在挑断他脚筋前，他在自己身上用了禁术——“同感咒”。
“同感咒”……他能为他分担痛感的，所以他和他一样痛，所以他不可能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无用！”
只能感觉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用力喘了两口气，又如低吼般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凌秋水！”
眼里爬出一条条骇人的血丝，无法压制的血液带着怒意翻滚。人分明在自己怀里，人明明被自己抱紧的，却空到再也抱不住。
手在打颤，目光也在失措地乱颤，好像当真如他所说，快要抓不到他了。
系统说的不错，自己的生命体征在渐渐消弱，到最后，终于一死。
他睁不开眼，因为没有力气，便只能这般被动地承受着他的疯狂，以及所有肆意倾倒在自己身上的恨意。
恨的彻骨，要将他撞碎。
褚溟眸中腾了怒火，后槽牙几乎要咬裂开来，他抓狂也似地垂首去噙上他的唇瓣，啃噬的力道足够大，也足够咬出血色。
凌秋水的体温在渐渐放凉——这是人濒死前的征兆。
即便自己热的烫人，也永远暖不热他，暖不热他决绝的心。
不知为何，啃了不足以漫出血色，他慌乱到去咬，甚至愈发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唇瓣，掺着滔天的怒意与恨意。
口腔如愿蔓延了凌秋水的血腥气，他弯起唇角，眸色透红，有些疯癫，又施了几分力道。
“你死不掉的——你欠我的没有还，我当然不许你死。”
凌秋水颤着眼帘睁开眼，手在发抖。
他舍不得，他想抬手再去抚一次他的脸庞，可他毫无力气。
束缚在自己手腕的链条因为不受控而轻颤，轻响却又刺耳。
算了吧，算了吧……
放他走，也放自己走，放他走吧，也放自己走吧。
别再执着了。
褚溟像是要将他凿开来，没有丝毫心疼，似乎再承受不住他的暴虐。
心像在泣血，像是将他的心撕裂。
即便是刺骨的，灌满全身的痛，痛到他阵阵发昏，痛到他阵阵抽搐，可他还是笑着，含着泪，轻声地说：“褚溟，你抓不住我的，我说过了。”
他不相信，他明明有为他输送过魔气，凌秋水不可能死。
褚溟兀自地说着，眸里是至深的血色：“我告诉你，你死了也别想摆脱我，所以你最好给我活着，我们之间的账慢慢算。”
暴虐占据全部的思绪，让他自发地以为只要杀光了他身边所有的人，他眼里便只能有他自己。他固执地以为，只要将他栓了链子绑在榻上，他就不可能再去轻易寻死。
“是我的错，溟儿，一切都是因为我，”凌秋水眸里闪了泪光，身体在发颤，他嘴角勾起，却是苦笑，“……让我赎罪吧。”
在褚溟的疯狂之下，话很难说的连贯，所以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在濒死前将话说出口。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你听到没有！”
他听不到了。
最后堪堪垂落在榻边的惨白的手，没有任何血色的身体，是彻底死亡的证明。
他的肉身已死，灵魂不在书中，他的灵魂被系统带至了虚拟空间，是对书中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我选择同褚溟一起死在书中，让我赎罪吧。】
他选择了另一种不同于逃避至现世的结果。
所有存在于书中世界的人，终将无缘而惨死，也包括他自己——这是命定的结局，是他为褚溟乃至书中世界的所有人……设定的结果。
只因一句轻描淡写的语段，便轻而易举地定了人的终生，定了人的结局。
是他自己犯下的错。他想弥补，他想赎罪，也想更改所有人必死的结局，所以他重启了无数次。
哪怕是死，哪怕死于书中。
可努力过后，结局不可更改，那最终，他理应以命相抵，去赎罪。
【好的宿主，系统尊重您的选择。】
只是可惜，书中的灵魂泯灭，那么之后，所有的可能，只会在总部手上。
无论他“选择”什么，结果只有一个。
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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