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溟不作声，只在他识海中无声息地引了自己的魂灵，置于凌秋水眉心那抹绛紫彼岸花的印记之上。
花绽空灵，于其间泛着暗紫圣洁的光。
凌秋水蹙了蹙眉，只觉得无形中有指尖点在眉心，轻柔地摩挲。
那指尖似乎携着模糊神智的魔气，不容置疑地融于他脑海。
思绪在这萦萦的魔气下略有些凌乱，不知要将何难守的记忆带走。他扶着额间轻摇了摇头，试图挣扎着脱离此番掌控。
【你……你做什么……为什么控制我……】
头有些发昏，他不得不半弯了身子，手持在地上堪堪稳住平衡。
或许预料到了什么，他指尖点上太阳穴，引入魔气，强行寻回自己被控制的神智。
【褚溟……你说话……你说话……】
然而褚溟依旧不语，甚至加重了此间控制的力度，欲要强势地剥夺他的记忆。
——包括其间一切情、一切爱、一切恨、一切怨。
决然的，甚至不打算为他留下一丝丝残存的痕迹。
直到记忆即将窜逃脑海，自一开始的相遇至最终的分别似乎渐渐变得模糊，或许他终于发觉，那深深印刻心间的面容好似也不自觉地混浊了轮廓。
不——
凌秋水蹙眉在心间高喊，他强忍着苦痛，试图强行拉回那缕被剥夺的记忆。
可惜终归无用，褚溟或许已下定决心。
荧荧星光闪烁，不知是何温柔地环身将他包裹，缓解他剥离记忆的苦痛。
也许是想要让他安心，因为记忆在被慢慢剥离脑海，再不受自己的掌控。
只觉得曾经牢牢印刻心中的面容在逐渐模糊，似乎决然地要将此从他识海剥夺。
他自然不愿，以往费心牢记的名字，在此怎能轻易割舍，他蹙着眉警告识海中强行控制他思绪的褚溟。
【……你若是……若是再执意这样，我便……自毁灵体。】
褚溟沉默了一会，闷声摇了摇头。
【……对不起……阿水……我不能让你如愿。】
他依旧在识海中不容反抗地抽离他的记忆，如若不能狠下心来，或许往后阿水将永远难活在自责与苦痛之中。
然而凌秋水极不愿配合，致使此番记忆剥夺起来耗时甚至费力，褚溟只好忍着这般痛苦继续施重魔气。
见他仍旧不肯罢休，凌秋水咬着唇，甚至咬出了血色，才寻回一丝清醒。
他手间持了魔气，不带半分怜惜地朝自己胸口袭了一掌。
胸口忽地受袭，他蹙眉，猛然呛咳出一滩血来。
见他如此，褚溟心下惊颤，果真忽而停顿，终于敛了魔气。
或许怕他再次冲动，他再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他只好沉声看着自己即将消磨边际乃至难以支撑的灵魄。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水……】褚溟软了话，轻声唤他。
声音有一丝轻颤，似乎想要奢求凌秋水服从他的意思。
凌秋水轻咳着，只是方才受下谟卿那一击便让他难以支撑。此番亦是下了重手，让他几近站不稳身子，他只得如此坐在地上，携了魔气让自己浑浊的思绪清醒。
【……是不是我也只有这样做，你才会听我的？】
【……】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自己狠下心来吗。】
【……】
声声问话，声声都不见回应。凌秋水心头有些难忍，他深呼出一口气，咬牙轻啧，眸里含了愠色。
【啧，我让你说话……咳，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为什么强行剥夺我的记忆？】
【……】
【我让你说话，听到没有。】
【对不起……阿水……】
褚溟每每到这种关头，总会说些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别跟我说这些无用的，我要你给我回答。】
无论何事，褚溟都要瞒着他，这让他心头更气了，他手在此置于自己胸前，作势要再次袭上一掌。
【……如若你还是这般张口不言，那我现在便去寻死。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过是寄托我识海中一抹灵魂，我若执意寻死，你拦不住我的。】
【不……】褚溟心头一窒，终于舍得开口，他重重地喘息，【别这样……别这样……阿水。】
【那就告诉我为什么。】
褚溟闷闷地喘着息，不得不将所有告知于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已无力回天，我的最后一抹灵魂……也只有这般用处了，我不想让它无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阿水……我无路可走……我只想……只想你好好活着……】
【……】
无力回天……无路可走……只想他好好活着……
啧。
——一锤定音，彻底证实了他曾经的猜测。
所以自一开始，他的猜测便是对的，乃至那日的梦……其实也是真的。
他本不愿信服的。
【对不起……阿水……很快就好，很快你就能回至现世了，只需我将你记忆抹去，很简单的……】
眉心印记泛着荧光，他清楚，褚溟还在继续。
说多无益，褚溟他不会听的。
凌秋水呼吸沉了沉，他阖眸摇了摇头，这般让他深感窒息，一时有些闷涩。
【其实我早便知道了，在魔界，我便已经猜到了。】
【对不起……阿水……只有这样……你才能逃脱书中命运诅咒。】
凌秋水咬牙叹了口气，即便心有不甘，也无奈。他轻声咽了咽，吐了口气，只是手在轻颤，眸里也不自觉浸润了泪水。
【嗯。我知道……】他顿了话又继续说道，【但是，你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剥夺我对你的爱，如若你要生生剥夺我的记忆，不如让我寻得一死。】
窒息感滞在喉间，声音也染上一丝轻颤。
【忘了你……比死还要痛苦……你知道吗……褚溟……】
【忘了你，比死还痛苦……】他再次重复，带了哭腔。
【……】褚溟无声作答。
【你答应我，不能让我忘记你，好吗……】凌秋水坚信，还有别的办法，定能救回他，就像两魂相交的谟卿一般。
但……如若再没了记忆，一切都将顺应他所说的——无力回天。
【……】
褚溟似乎沉默了良久，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敛眸微微弯唇——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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