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的打算是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让资历深的老哨兵带带他。他可以先去封锁区完成一些低级别的任务，慢慢向高等级过渡。”
甘甜困惑：“他不去圣所培训吗？”
“年龄方面是个问题，圣所那边的孩子大多都是16周岁左右的，他已经成年过去很难融入。”介绍人微微停顿，“他之前生活的贫民窟虽然教育资源比较落后，但据他所说，片区有退役的哨兵，有给他介绍过基本的情况，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哨兵……”
电磁核爆爆发，辐射过剩，污染物快速生长。星球上的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宜居住，政府在可生活区域划分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城区，大部分人都生活在里头，但不代表其他不适宜居住的老城市就没有人了。
据甘甜所知，距离塔外最近的市区周围就有许多无法负担城区生活的人聚集，她们摸索出了一套跟污染物共生的方法。
扶危大概就出生在这样的生活片区里。
“另外就是扶危的精神力等级很高……高塔的意思，还是希望他能尽快地服役。”
介绍人说着，站到扶危的静音室门前，他看向甘甜，“在您离开之后，我们有尝试给扶危安排其他的向导接触，但只要一靠近这扇门——他就会本能地抗拒，引起更大范围的精神波动，反噬向导。所以只能再找您来了——”
在她跟扶危已经建立过精神链接的情况下又找新的向导尝试跟他建立链接吗？
甘甜眉心微蹙，这并不符合规定。
但这位介绍人跟她一样不过是“塔”的打工人，他大概率也只是按照指令办事，甘甜并不为难他，点点头，“我会配合您完成对扶危的相合性测试。”
目前的相合性测试除了可以测试向导与哨兵的相合度，还能探测哨兵精神图景的深度和广度，收集数据。
如果当前的哨兵和相当之间的相合性程度不够高，可以根据数据测算出最适合他的向导，加以配对。
那天扶危在她离开之后，被带去做了精神力测试，目前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对扶危的精神力等级讳莫如深。她记得那会儿初步判断他是A级，现在看来或许会很高，高到需要对她这个向导保密。
但扶危表现得很糟，明明已经经历过精神梳理，还是失控打伤了试图将他绑到仪器上做全身扫描的工作人员身上。
甘甜没有贸然推门，她依然像之前那样，拉开静音室门上小小的窄窗。
依然是一片漆黑和潺潺的流水声，甘甜一愣，对介绍人说：“把水声关掉吧。”
介绍人错愕：“关掉？”
“对。”甘甜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依然只能看到模糊角落的一团漆黑，“你们这么久了还没发现吗？这个水声根本不能让他放松下来，他觉得很吵……”
“那放什么声音？”
介绍人没有质疑，对于唯一一个成功跟扶危建立精神链接的向导，他保持绝对的信任。
放——
甘甜想了想，扶危那天真正冷静下来，好像是从听到她的说话声开始的。
“更热闹一点的？”
“热闹？”介绍人不解，“热闹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应该很吵吧？”
甘甜犹豫了两秒，摆摆手，“先静音吧，今天之后我再问问他。”
介绍人点点头，“麻烦您。”
他明显比她年长，却一口一个“您”，叫得甘甜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心知肚明，这份尊重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来自她的向导身份。
她点点头，手摁上静音室的门把手，伴随着“咯吱”一声响，里头的细节缓缓向她展开。
她向前一步，踏进黑暗里，静音室的门在她身后缓慢地回弹。
这一次，她没有开灯。
扶危在这个空间里待了太久，他的精神力云烟一样地在整个空间里飘荡。之前建立过一次链接，甘甜很轻易地感受到其中浓浓的迷茫和防备。
如果说之前扶危的精神潮涌像一双不管不顾地扼住喉咙的手，这会儿他的精神力像云烟，飘飘荡荡的好像空无一物，但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就会因为吸入烟尘过多而窒息。
甘甜以为对方会主动靠近她，但并没有，屋里安安静静地，呼吸都听不到。
“扶危？”
她甚至怀疑密闭的空间内没有人，忍不住轻轻叫出声。
隔了很久，沉闷的男声在角落响起。
“嗯。”
甘甜摸黑往对方出声的方向走，“你向我这边过来，我看不见你。”
这点程度的黑暗对于哨兵来说不算什么，她们往往有极强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到暗处细微的动作。
但扶危拒绝了她，“我过不来。”
“为什么——”
话音未落，她听到一连串铁链碰撞发出的响声，她眉心狠狠地蹙起，“怎么还给你戴着链子？”
精神力检测都做完了，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扶危的心理防线本来就高，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你没有给我解。”
扶危的声音有一股莫名的委屈，低低哑哑，像是有情绪又不敢大声哭闹的孩子。
甘甜心里突突地一跳，看吧，锅又甩给她了吧。
她开口想解释，但扶危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其他什么，“你开灯吧，我没事。右——嗯，就是这个方向。”
灯“唰”地一下打开，甘甜眯了眯眼，看清了窝在角落里的扶危。
链子、止咬器，一个不少，唯一好一点的是这次的止咬器内部没有开口器，他的嘴能正常闭合。
他这几天看起来休息的并不好，眼下肉眼可见一片青黑。
甘甜一边尝试跟他建立链接，一边试图通过聊天降低他的心里防线，“静音室里的水声对你来说是舒服的吗？”
“不喜欢。”扶危很坦诚，黑色的瞳仁极亮，“会让我想到下雨。”
漏雨的屋顶，外头下大雨、屋子里下小雨，街道还会积水，倒灌进屋子里，到处都是漂浮的垃圾。
“好，我会反馈给她们的，”甘甜在做向导任务的时候很认真，“你觉得什么声音能让你安静下来，我可以告诉她们准备。”
“什么声音都可以吗？”
“当然。”
“有你的声音吗？”
扶危的声音里有一种天真的意味，“听到你的声音时，我感觉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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