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
老友的重逢并没有给钟咏芳带来刻板印象中的那股暖意，反而让她觉得浑身激冷。不知道是因为顾恬恬刚刚释放完自身独特的冰元而寒意未散，还是因为钟咏芳心中依然留存的一丝丝对于顾恬恬当年的所作所为的疑虑，在心头紧紧结成了垢，在顾恬恬给予自己拥抱了之后，受到感应一般爆发出来的，来自于内心的寒。
见怀里的钟咏芳半天没有动作，也没有动静。在拥抱了将近三四秒之后，顾恬恬也松开了她，抓着钟咏芳的肩膀，在一片黑暗之中仔细地端详着钟咏芳的脸庞：“怎么了芳芳？怎么这副表情啊？见到我不开心吗？”
开心？还是不开心？
平心而论，钟咏芳在离开陆一的这一年间，来到这什一研究院的这一年间，几乎和一起公事的同事没什么交流，大部分的法元融合实验基本上也就是一个人做的。住宿舍也住了不到两个星期，就向研究院申请，自己补贴费用，住在单人的宿舍了。可以说，这一年，对于钟咏芳来说，是独来独往的一年。
钟咏芳表面上对自己安慰说，自己可以接受孤独，享受孤独，但今夜看到顾恬恬的刹那，心中久久隐藏的某处情感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开心啊，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思考了片刻，钟咏芳还是挤出了一丝违心的微笑，对着顾恬恬僵硬地说道。
良久的回应，顾恬恬似乎并没有在意，就好像是个耐心等待用户反馈的机器人一般，看到了钟咏芳难以言状的笑容，听到了钟咏芳磕磕绊绊的话语，然后露出了一丝微笑，伸出自己冰冷的手，抓起钟咏芳带有暖意的手，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拉着钟咏芳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地坐好，用手指再次在蛋糕上沾了满满的奶油，然后递到钟咏芳的嘴边：“来嘛，吹灭蜡烛了，就要吃蛋糕了。”
“等一下，先别。”
钟咏芳一把抓住顾恬恬的手腕，冰凉的手感让她在昏暗的黑夜之中稍微清醒了一些。
见钟咏芳拒绝，顾恬恬先是一愣，然后便松了松向前的劲，眼神瞪了一下钟咏芳，让后者也松手。钟咏芳松了手之后，顾恬恬才一脸幽怨地将手指上的奶油送到自己的嘴里，咂了咂嘴，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了，芳芳，我怎么感觉你见到了我之后，一点也不开心呢？”
“没，没有。”钟咏芳回过神来，自己也在惊讶刚刚的举动。那明显就是在抗拒，这种类似于本能的动作似乎和刚刚自己的冠冕堂皇完全相悖。而当下面对顾恬恬的质问，自己一时间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敷衍地拒绝。
“得了，还没有呢。我都看出来了。”顾恬恬对于这样的敷衍一点也不买账，将奶油完全咽下之后，正对着钟咏芳说道：“我是个能够进入别人梦境的吾术师，经过了一年的提升，我也能看出来你大致的情绪了。以后你可别想着用言语骗我，还是跟我说老实话吧。”
闻言，钟咏芳心中叹了口气，本来就没怎么忍心撒谎的她，在顾恬恬的逼问之下，终于也没有坚持隐瞒的心气了：“是这样啊，恬恬。我并不是说开心不开心，和这都没关系。只是……”
说到这里，钟咏芳又犹豫了起来，她不知道和顾恬恬完全交代到底是不是好事。就如刚刚顾恬恬所说，她能看出别人的情绪，但这也能从侧面说明，她没法看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那么自己能不能用什么其他的说辞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只是一年前，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想明白。虽然我们相识很深，但还是有一些我没有想明白的诡异的地方。就像在去年在跨年对决当天的晚上，你往我手心里抹的药剂到底是什么，导致我当晚突然昏睡过去。我很难放心，你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害我。虽然我也知道，多年的挚友，你不可能趁我之危，但当时事态紧急，我哪怕不愿多想也忍不住。再加上后来着急从陆一离开，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多做询问。”
此话一出，钟咏芳自己都惊了。本来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因为这样无根无据地怀疑眼前的顾恬恬的话，一旦自己的纠结没有很好地传递出来，很有可能招惹顾恬恬的反感，哪怕交情多年。
可就在刚刚，钟咏芳居然能够一股脑将心中的烦闷和疑惑连珠炮般脱口而出，没有结巴的地方。这样的洒脱，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是自己所为。
“哦，原来是因为这些啊。”一旁的顾恬恬挠了挠头，一副很为难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便自我安慰道：“也是，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了。一边是府内有诡的猜疑，一边还有我身受重伤的紧迫。哎……”
看顾恬恬的样子，她并没有露出太多厌恶的神色，似乎是能够理解钟咏芳纠结的地方。
这让钟咏芳大松一口气，同时看向顾恬恬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期盼，她确实很想知道，困扰了自己这不长不短的一年时间的疑惑，能否在这个被称为“生日”的这一天，彻底揭开。
长时间的沉默并没有让钟咏芳觉得越来越烦闷，反而有一股股暖意从四面八方涌向自己的身体，让她从刚刚和顾恬恬拥抱的寒意侵蚀中缓醒过来。
“可惜我也不是完全地了解当时发生的情况，毕竟你也知道，当时的我第二天就陷入了昏迷，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我给你涂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乱你心神的药。那个是我用布岭不灵丹，融合我自身的水元，调和而成的药液。布岭不灵的效用你应该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
见钟咏芳轻点点头表示赞同，顾恬恬才继续说下去：“我本来想的是用那个药来填补你早晨对决时的亏空。不过按你所说，我确实好心办坏事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没有害你。”
听到顾恬恬这么说，钟咏芳也稍稍安心。毕竟那一晚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对后面的一切都构不成什么后果。
“好了，我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就先走了。”
见钟咏芳神色不再阴沉，顾恬恬也终于放心般地抻了个结结实实的懒腰，随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房间的门口走去。
“走？大晚上的，你还回去干什么啊？和我一起住一晚再回去呗。”
见顾恬恬如此着急，钟咏芳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伸手挽留，一边着急地说道。
可钟咏芳刚一伸手，手中本应该紧紧攥住的顾恬恬的手腕，却握了个空。
而顾恬恬仿佛意识到了钟咏芳内心的波动一般，虽然自己的手腕并没有被握住的感觉，但还是切合钟咏芳的惊讶，回过头来，惨然一笑：“对不起啊，还是让你意识到了，不过天也快亮了。你也该醒了。”
猛一睁眼，钟咏芳仿佛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天旋地转一般。等这片眩晕感渐渐恢复了之后，她才被窗外猛烈的阳光照射得收了心神，意识到，自己正盖着薄被，躺在卧室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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