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法」
仿佛不嫌事大一样，胡易把杨烟推给师意玄时，悄悄拿针刺了下某个穴位，立刻给她激了醒。
她薅住师意玄：“你不能走！”
“凭什么不能？”男子厌嫌地要将她甩开，却跟狗皮膏药般甩不掉。
“你得为疫病之灾负责。”
“负责？”师意玄重复了最后两个字，紧了紧手中布包的蕉叶琴，凤眼轻眨，笑意如水波荡开，“本公子只是来卖艺挣个小钱儿，是被强逼的受害者，何来负责一说？”
他干脆席地坐下，不走了：“无凭无据，你拿什么指认我？”
“我自然有证据。”杨烟道，手上拽紧了他，等着内室的门被破开，赤狐军进来，“但要交给官兵。”
“你也得先有命给。”师意玄忽地笑了笑，“你听，外头还有人么？”
杨烟侧耳倾听，外头嘈杂人声、脚步声和兵器声的确不知何时都没了，竟是一片死寂。
然而空气里飘来某种灼烧味道。
浓烟从房门缝隙一点点钻了进来，室内像被铺了什么引线，火苗迅速沿墙窜起。
杨烟一惊：“师意玄，你！”
她松开手要起身，却又被师意玄扯住，拉着拽倒。
他转瞬压到她身上，俏皮道：“刚才不走，现在可就难走喽。”
“咳咳！”杨烟被呛得咳嗽，头脑却清醒异常，她恍然明白了，“你就没想活？”
师意玄还是笑，一张俊脸却笑得有些狰狞有些无奈：“上回你们叫皇后来，还寻了小报探子，叫我名誉扫地，我不怪你，只当还债——你以为谁向韩熠举荐的你？”
“你不争气，救不了我脱离苦海，但我还得谢谢你。”他抬手顺着杨烟眼侧撩到下颌，“出了京城，我就自由了。”
“我知道。”杨烟却道，然后转脸瞧着已经烧起来的靠墙木架，“你想磨折我，但我偏不。”
师意玄鼻子轻“嗤”一声，却因吸入烟雾也呛了一下：“咳咳，都是玩物，你还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不如陪我一起死吧，就叫人看见咱俩淫乱而死，生得低贱也不妨碍死得浪荡。”
他唇角就要凑到杨烟额头上，却被她抬手挡住。
某种猜测浮上心头，杨烟试探着问：“你……其实不喜欢男的？”
师意玄立刻僵住，眼神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而趁这个空，杨烟立刻往他鼻前送了迷香，他昏了过去。
火已经窜到叠席，蕉叶琴上也冒起小火苗。她拿水壶里的水扑湿他们的衣衫，扯下一段袖子系住他脸颊。
杨烟边咳嗽边费力背起师意玄，要钻进地道，想了想还是回身扑熄琴上火苗，带上了他的蕉叶琴。
耳边却猛地传来不知什么轰响，室内物品立刻摇晃起来，一道道火开始乱窜。
她迅速将师意玄丢入地道，背着琴也钻进去。
而地道入口的叠席刚合上，一个着火书架迅速倒地烧着了叠席。
——
外头赤狐军刚把道人们绑起带出来，道场就莫名起了火。
道场内本就许多符纸、纸钱、硫磺纸什么的，火势迅速烧了大，间或夹杂着噼啪爆裂声。
冷玉笙心急如焚，不仅没捉到关天师，杨烟也不见人影。
他冒着火去道场内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而前脚刚出来，道场殿顶就轰然倒塌。前殿坍塌后慢慢露出个内室，他正要过去，却有士兵来报，关天师找着了。
关天师好像是疯了，在静心室不停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直到一队士兵踹开门，将静心室团团围住，他还是旁若无人地继续找。
士兵将刀架上他的脖子。
白须道人终于转过脸来。
他笑了笑，手中一指，指尖立刻起了一团火，轻轻一弹就弹到士兵身上，掌风起来，士兵全身就被点燃。
“啊！”士兵痛跳跃远似一个火球开始翻滚，带着静心室也开始烧灼。
其他士兵连忙拿湿被捂住他，给他灭火。
冷玉笙带人过来时，士兵正一桶水一桶水忙着救火。
“这是御火术！也不知他是哪路妖道。”邱大仙晃了晃手中罗盘，“不好！跑了！”
“小玉哥救火，贫道去对付他！”邱大仙从冷玉笙腰间抽出剑，狂奔着跑远。
冷玉笙命士兵把其他道人带出庄园，其余人合力救火。
远处庄园外密林不知怎么，也腾起一阵火焰。
冷玉笙刚要去查看，却有士兵灰头土脸来报告：“将军，刚探查过，道场四周埋了油袋和棉线，他们应该老早就打算临走时把这里毁掉。”
“还有，救火时，在道场内室里发现有个地道。”
他迅速奔过去，见内室叠席烧了个干净，便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
杨烟背着琴，费力拖着师意玄从草丛里钻出来，这里是庄园西墙外一处荒草丛生的废园。
她松开脸上布巾，疯狂咳嗽起来。
而墙内已是火光冲天。
杨烟正琢磨着如何去找赤狐军，忽听身后竟传来咳嗽声。
师意玄也被呛了醒。
——
密密树林里，关天师提着个布袋健步如飞，脚上却突然挨了一绊，摔倒在地，袋里金银珠宝滚了出来。
“真是人为财死，清修道人也逃不开一个‘钱’字。”一句混不吝声音自前方响起。
一光着脏脚丫着破烂道袍的灰发道人挡住他的路。
关天师只顾着捡珠宝，也不抬头。
邱大仙生气了：“喂！瞧不起我？”
“都是被撵出山的，谁比谁高贵？”收好沉甸甸布袋确认扎紧，关天师才捋了捋胡须，起身慢悠悠道，“而你还是个穷光蛋，本天师——有钱，不是么？”
邱大仙又被戳痛了，手里剑尖一挑：“贫道可没干伤天害理之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关天师笑得高深莫测，“怨不得——你穷。”
“啊呀！”邱大仙要被气吐血，执剑就冲过来，“今天，贫道就是要替天行道，斩了你这贼道！”
“替天行道，呸！”关天师向前一步，从腰带上抽出拂尘，往他剑上一带，一股奇怪气势就冲击过来，邱大仙的剑立刻被卷脱手，飞到一边去。
邱大仙意识到，这人的确道法高深。
关天师似对他还有些兴趣，问：“你给那些凡人当走狗，为了什么？这就是你替天行的道？”
邱大仙啐了一口：“你他娘的才是狗，各人有各人的道，贫道为了好玩儿，顺便济世度人不行吗？”
“他们争他们的，你就当看斗蛐蛐，不也快乐逍遥？”关天师收回拂尘，“这些人，斗来斗去，权力易来易去，不也就那么回事儿。”
“何不追随本天师天下云游，多多弄点银子，尝遍天下珍馐，修遍奇门道法，做个自在神仙？”
诱惑他哦。邱大仙晃了晃神，那的确是他刚下山时的梦想。
“你走吧。跟你走就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邱大仙摆摆手，“别叫贫道再遇见你，再遇见管你什么天师，通通给你收了！但——”
关天师背好袋子，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瞬，一把剑忽地凌空削来，直直砍下他紧抓着钱袋的左臂。
血迹瞬间向四周飞溅。
关天师懵了，来不及去管背后偷袭之人和伤痛之处，忙去地面掉落的胳膊上取回钱袋。
“但——火为阳，今日断你左臂，阴阳不调，以后你就不能再拿道法害人了。”邱大仙松掉捏着道诀的手。
“你暗算我！”关天师双目猩红，把钱袋往脚边一撂，按了几下穴位止住血，“本不想赶尽杀绝，本天师喜欢见人抱头逃窜，可有人逃出生天也很好玩。可如今看来你们都是找死！你以为我右手御不了火？”
他右手捏指转动，念了一通咒，最后高声道：“地火出！”
拂尘向地上一扫，四周莫名就燃起了火，火苗窜到林中树上，迅速蔓延开来……
邱大仙下意识后退，凌厉拂尘却带着火向他打来，他开始左右躲避，拂尘却长了眼睛，追着他，一个躲避不及，胸口狠狠挨了一下，立刻呛出一口血。
火却被带了满身。
邱大仙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关天师却立刻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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