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是佳林和沐阳定居海外的第四个年头了。自从他们走后，我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在山顶上，看日出。
当日出过后，我就会坐到蒲团上打坐。来调节自己的身心。
打坐结束，会迎着太阳，看向远方。想想海外的儿子儿媳，还可爱的小孙子。
这天，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我像往常一样，站在悬崖边的观景台上，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弯腰去捡，却看见一颗珠子正巧卡在石缝里，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
\"李总！
小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
我直起身，看见她小跑着过来，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晨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
\"怎么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粒卡在石缝里的佛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李喘了口气，小声说。
刚接到的消息，。\"
我手中的佛珠袋掉在了地上。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散了我额前的碎发。远处，一只山鹰掠过云层，发出凄厉的鸣叫。
\"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凌晨三点多。\"
小李递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社区群里的消息，\"是居委会王主任发的通知。\"
我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颗卡在石缝里的佛珠上。弯腰捡起它时，我忽然想起四年前那个暴雨夜，亲家公站在养老院门口，浑身湿透却执意要见我一面的情景。那时他说了什么？好像是...\"佳林就拜托你们了\"。
\"要通知小余总他们吗？
小李轻声问。
\"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通知。我来通知沐阳，小李你忙去吧！
好的，
小李走后，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视频电话。
澳洲那边正是午后，沐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阳光明媚的客厅。他正在辅导孩子写作业，看到我的表情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铅笔。
\"妈？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警觉。
\"你岳父...昨晚走了。听说是突发脑梗。
听到我这么说，沐阳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转头看向厨房方向，佳林正在那里准备午餐，哼着歌。
\"佳林...
他压低声音。
\"我晚点再告诉她。\"
\"不急。等孩子睡了再说吧。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一样。
挂断电话后，我望着远处的山脉。晨雾已经散去，山峦的轮廓清晰可见。亲家公那张总是阴沉的脸浮现在眼前——他其实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活在妻子的阴影下，连表达爱意都显得那么笨拙。
我回房间，我换上一身素色衣服，准备去医院。刚走到大门口，心里又有些犹豫。
但还是叫了司机和小李和我一起去了医院。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以亲家母那个性格，应该是会不太愿意看到我的。
不过都这时候了，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毕竟是多年的亲家。
一进医院，刚下车，我就看见亲家母被几个亲属搀扶着，从住院部的门里出来。
她整个人像是缩水了一圈，原本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
看到亲家母，我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我们四目相对，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佳林的表姨解释道：\"我姐在医院守了一夜，我们劝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哦！好。
我轻轻点点头，目送亲家母离开。性格强势的亲家母，此时的背影，却瘦小的让人心疼。随后我和亲家的亲戚们一起去了太平间。
医院的太平间冷得刺骨。亲家公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竟带着一丝平和。我给他上了炷香，想起四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养老院门口，说要把女儿托付给我。
\"你是个好父亲。\"我轻声说，\"只是爱得太沉默。\"
回到养老院，我立刻给沐阳打了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佳林正在哄孩子午睡，看到我严肃的表情，沐阳轻轻关上儿童房的门。
随后佳林从房间走出来，和沐阳一起坐到了屏幕前。看着我严肃的表情，佳林忽然意识了什么。
妈！您说吧！什么事？
佳林，你父亲昨天突发脑梗去了。
佳林呆呆的看着屏幕，眼圈慢慢红了。但她很快眨眨眼，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妈，\"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您帮我...处理一下后事吧。需要多少钱跟我说。
\"佳林，你和沐阳不考虑回来吗？哪怕就一天？
她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回去了又能怎样呢？对着棺材哭一场，然后继续被我妈道德绑架？
\"她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不能再回去了。
我没有再劝。是啊，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佳林这些年承受的伤害，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挂断电话后，我去了养老院后山的小佛堂。跪在佛像前，我为亲家公念了一段往生咒。香炉里的青烟袅袅上升，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亲家公站在烟雾中，对我点头致意。
夕阳西沉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亲家母的号码。接通后，那头却久久无人说话。
\"亲家母？
\"我轻声的说。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声音。
佳林。。。她。。。她知道了吗？她是不是还是不想见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
知道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孩子怎么安排，看他们自己。
亲家母，我会陪着你一起处理亲家公的后事。
听我这么说，电话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静静地听着，直到哭声渐渐变成抽噎。
也许此时的亲家母，也会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不是一句\"我爱你\"能够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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