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卓群来说，今晚也是忙碌到起飞的一夜。
先是坚决拒绝了高少波要求参与审讯黄语柔和巩笑的要求，也不准他到医院去看江铠，理由是怕他情绪激动，反而坏事。她用命令的方式，硬生生地给高少波放了48小时的假，让他冷静下来之后再来警局找她报到。
然后就是带了孟明和其他几个警员，连夜突审了巩笑和黄语柔。
经过这一番折腾，巩笑就像是被人用绳子捆住手脚，吊在生死边缘，来回拉扯了几次，心里防线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叶卓群稍微一施压，就立刻坍塌，四下溃散，把那天在别墅里的事情交代了个底儿掉。
然而黄语柔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
叶卓群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因着江铠的缘故，之前，自己和黄语柔有过几面之缘。这个小姑娘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既纯真可爱，又明媚动人。在顾屿凌和江铠公开恋情以前，她甚至还在心里偷偷地乱点过黄语柔和江铠的鸳鸯谱。
这一次黄语柔涉案，叶卓群自己也很是意外。
站在个人感情角度来说，她对黄语柔是有着同情和理解的。因此，在审讯的时候，她话里话外，明示暗示，都在引导，希望黄语柔把事情坦白的说出来，甚至，她以队长的身份向她承诺，只要她积极配合，就一定会帮助她，向检察机关和法院请求，对她从轻发落。
不过，对于她的这一番苦心和好意，黄语柔显然并不领情。
从进入审讯室开始，她就一直垂着眼帘，紧抿着嘴唇不出声。直到叶卓群无奈地宣布审讯暂停，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黄语柔才突然抬头，眼睛里一片血红，死死地盯住叶卓群，攥紧的双手，骨节发白，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叶队！”
叶卓群停住，看她——
黄语柔咬了咬嘴唇，嗫嚅着：
“我哥……怎么样了？”
叶卓群踌躇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
“情况不太好，江铠还在医院抢救，没有脱离危险。”
黄语柔的嘴唇翕动着，脸色苍白的可怕，手指攥住又飞快松开，脑子里转着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咔哒一声脆响，惊惶去看的时候，发现叶卓群已经离开了审讯室。
黄语柔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在瞬间都被抽干了，她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抬起眼睛看前方，失神又茫然。
***
孟明再得到医院方面的消息，是在清晨五六点钟的时候。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等待实在是一件太难捱的事情了。
跟叶卓群一起审问过巩笑和黄语柔之后，领导说他要是觉得累，可以放假一上午，回家休息。但孟明还是固执地选择了待在重案组的办公室里。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手机，内心矛盾纠结，好似一团乱麻——既盼着它响，又害怕它响。
直到夜色终于开始散开，晨曦的亮开始向外蔓延的时候，孟明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他拿起手机，忐忑地拨通了晓蓉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了晓蓉颤抖的声音，孟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孟明，”晓蓉带着哭音说，“你要是能走开的话，过来看看铠哥吧，我怕万一，万一要告别的话……”
晓蓉呜咽着说不下去，孟明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是铠哥的情况不好吗？医生怎么说的？你别光哭啊，说话呀，晓蓉！”
“医生还在抢救，已经一夜了，还没过危险期。刚刚医生出来，说情况不太好，随时都可能有生命的危险，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总之，你尽快过来吧。”
孟明嘴唇嗫嚅着想说话，半天发不出声，最后只喃喃地说出一句：
“我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他才发现，脸上湿湿的，伸手抹一把，全是眼泪，什么时候流的，自己都不知道。
孟明一秒钟也不想耽误，他立刻起身，大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刚出门到走廊，迎面碰上了叶卓群：
“孟明，你准备一下，我们再把昨天巩笑的口供捋一下，一会儿开会，商量怎么突破黄语柔，把口供尽快拿下来。”
孟明迟疑了一下：
“叶队，我……我想先去趟医院。”
叶卓群顿了一下，轻叹一口气：
“心情我理解，但眼下我们人手严重不足，黄家的案子又非常特殊，为了防止黄育徳利用身份地位给上面施压，咱们要尽快拿下口供，绝对不能懈怠。况且，医院那边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抢救，我还让晓蓉留在那儿，陪着顾屿凌，应该不会出差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好自己的岗位，把工作做好。这样，等江铠醒了，你也好跟他汇报，你说呢？”
孟明咬咬牙，挺直身体，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是！”
然后转身，折返回去了。
叶卓群在原地，看着孟明的背影，呆立了几秒钟，然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
由于叶卓群连夜跟警局领导作了汇报，警局又跟院方打了招呼，医院领导得知情况后非常重视，专门辟出一个区域给江铠和守护人员，没有安排别的病人。
半夜里，顾屿凌坚持让其他同事回去休息，只有晓蓉留下来陪着她。
天亮之后，晓蓉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顾屿凌窝在走廊的长椅上，头枕着膝盖，呼吸匀长，应该是睡着了。
这一夜，顾屿凌没有做过任何的梳洗和整理。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有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脸上也有血渍，那是昨天抱着江铠的时候染上的，已经干结发硬了。
晓蓉看的一阵心疼，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在她旁边轻手轻脚地坐下。她低头看看手里拎着的早点，又看看顾屿凌，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应该让她继续睡一会儿，还是叫醒她，趁热吃早餐。
正在晓蓉犹豫的时候，顾屿凌忽然抬起头看向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然后坐直了身子。
晓蓉的眼泪刷的就出来了，她一把搂住顾屿凌的肩膀。
“医生刚刚出来过，”顾屿凌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欣喜，“他说江铠现在的情况，虽然还算不得稳定，但是已经熬过这一夜了。能熬过这一夜，保住命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只是什么时候会醒，这个不能确定。但是晓蓉，能保住命，这就是最重要的，一切就有希望，对吧？”
晓蓉抽了一下鼻子，拍拍她的背，既是给顾屿凌打气，也是在安慰自己：
“放心吧，铠哥之前警恶锄奸，抓了那么多坏人，这也是积德行善！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总有好报，铠哥肯定会没事的。”
顾屿凌点了点头。
晓蓉拿起装着早餐的塑料袋，递到她跟前来，试探着问：
“我买了豆浆油条，要不要吃点儿垫垫肚子？”
顾屿凌摇头：“不了，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吃不下。”
晓蓉叹了口气，没有再劝，就那样一直陪在顾屿凌的旁边。几分钟之后，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都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乱七八糟。
顾屿凌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但又好像醒着，对周围的一切都还有知觉。
直到耳畔听到手术室那边有动静时，才像触电一般，立刻弹起来坐正，同时睁开了眼睛——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迎着两人期许又害怕的目光，说：
“江警官很顽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不过，他目前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你们还是要做好长期的心理准备。”
顾屿凌脸上居然绽放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来，同时眼泪却争先恐后地顺着脸庞往下滚落。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医生“不过”之后的那些话，向着晓蓉激动地说：
“晓蓉，江铠他扛过去了。”
晓蓉眼里也闪着晶亮亮的泪光，也向着她一个劲儿地点头。
顾屿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回到长椅上，靠着椅背，轻轻闭上了眼睛，说：
“我得睡一会儿了，困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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