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张峰等人也带兵围了过来，不过几息之间，便将这二三十个乱民斩杀殆尽。
脱离危险的赫连良卿扑进夏锦儿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项小满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几人面前，一脸关切：“婶婶，你们怎么样？”
夏锦儿摇了摇头：“我们没事，就是你伯伯他……”
“我也没事。”赫连齐摆了摆手，“不中用了，连几个乱民都对付不了，肩膀挨了两棍。”
要说这赫连齐也没说大话，北方没有一统时，好歹也曾领兵打过仗，若不是十几年不上战场，一心扑在生意上，对付几个毛贼，还是手到擒来的。
项小满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赫连良卿，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便在这时，到别处救人的张峰，突然喊了起来：“项小满，你快过来！”
项小满眉头微蹙，与赫连齐夫妇点头致意，迈步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张峰马前，看到地上那一具衣不蔽体、面目全非的尸体后，身体立时僵在原地。
「“凭你也配知道本公子的名字？”
“没错，是本公子扔的，你待怎样？”
“多谢兄弟救命之恩。”
“我家很热闹的，我有兄弟姐妹四个，到时候把我二姐介绍给你认识，你俩一定合得来。”
“恭喜恭喜，脱了牢狱之灾，有了军籍，吃上了军饷，可喜可贺。”
“啧啧，十三岁当爹，这我可比不上你。”
“行行行，我服了，那一对臂钏给你了。”
“项小满，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你为何不去报仇，二姐差点丧命你知道吗？她还是不是你干姐姐？清儿宁儿还是不是你干儿子干闺女？”
“小满，谢谢你……”」
林彦章的声音，不断从耳边响起，那过往的一幕幕，不停地在眼前闪现。
项小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他的笑容，但记忆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是啊，自从彦文大哥离世，林伯伯患上风症，你重伤之后，似乎再也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了。”他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自责，“我倒像个天煞孤星，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我本想保护他们，却连最基本的平安都做不到。”
张峰听到这句话，不由眉头微皱：“项小满……”
项小满没有理会，卸掉铠甲，将里面的长袍脱下盖在林彦章身上，又转身把林觉的尸体搬过来，放到林彦章旁边，犹如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默默地注视着这对父子的遗体。
良久，项小满对着两具尸体鞠了一躬，快速将盔甲穿戴好，随即提起「破阵枪」，来到赫连齐等人身旁，翻身骑上「青骁」。
便在此时，不远处赶来一群黑衣人，径直跑到项小满面前，齐齐跪地：“见过主人！”
项小满瞥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有问，淡淡地依次唤道：“伍关，宋狄，阎洛，卞承，台善，杜实，平登，颛伦。”
八个人快速站成一排，躬身应道：“属下在！”
“护送伯伯婶婶等人，以及林家父子的遗体，去城楼与何大哥他们汇合，带领幸存之人出城。”项小满顿了顿，“告诉贺先，让他封死城门，领所有兵马过来！”
“是。”十殿阎罗齐齐领命。
项小满点点头，目光远眺，看着远处的火光，以及各处还在不断响起的嘶吼，沉默良久，才又唤了一声：“贺朝！”
贺朝抱拳应道：“在！”
项小满神情冷漠，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传我军令，屠城！”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齐齐看向项小满，就连躲在夏锦儿怀里的赫连良卿也立即止住啜泣，一脸惊愕。
贺朝同样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公子……您，您说什么？”
项小满收回目光，凝视着他：“传令，屠城！”
“项小满，你疯了！”一旁的张峰忍不住开口，“城里百姓也不全是暴民，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
“无辜？！”项小满冷声打断，“疯子，你告诉我，林彦章无不无辜？林伯伯又无不无辜？我手下的影卫不无辜？那些家眷不无辜？你自己看看，三百影卫，各个好手，此时却不剩两百，你难道想象不到，那些人已经变得多么穷凶极恶？还有这些商行诸人的家眷，还剩多少人？”
项小满提枪指着被火焰吞噬的房屋，以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压抑不住悲愤，“人心不足，贪婪无度，这等人活着就只会作恶，遇到恶，就要将其彻底灭杀。”
“但这不是你下令屠城的理由！”张峰怒道，“我算是知道你师父为什么不让你杀人了，刚一见血就是这个德性，如此轻易便迷失了心智，日后如何领兵，如何替他报仇，如何堪平乱世，成就大业！”
项小满被张峰的话噎住，一时无言以对，颤抖着紧握「破阵枪」，对他怒目而视。
一旁的夏锦儿走上前，满眼复杂的看着项小满：“小满，婶婶问你，百姓为何作乱？”
项小满微微一怔，面对夏锦儿，紧绷的身体顿时松了几分：“婶婶，我什么都知道，可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和良卿……”
“可你还是赶到了。”赫连良卿也走过来，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握住项小满的手，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很痛苦，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失去理智，但屠城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又和那些暴民有什么区别？”
“可林伯伯和林老三死了……”项小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破阵枪」，忍不住凝噎，“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林家毁了，我该怎么跟姐姐交待。”
赫连良卿见项小满如此，也再度啜泣起来：“林姐姐不会怪你，她也不会同意你屠城的。”
夏锦儿接着说道：“小满，百姓作乱，总有他们的苦衷，或许是被逼无奈，或许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你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否则只会让仇恨延续下去。”
项小满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他环视众人，众人也在看着他。
“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在贾淼帐下当火头军的趣事，当时你还嘲笑他下令之时不清不楚。”张峰叹了口气，“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你的一句话，将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到底怎么做，三思而行！”
项小满凝视张峰，沉吟许久，目光再次掠过夏锦儿与赫连良卿，最后停在了贺朝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贺朝，传令，但凡今夜出现在街上的，一个不留！”
“项小满……”
“张峰！”项小满久违的没再叫张峰疯子，冷冷地注视着他，“我现在很清醒，有心作恶，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他顿了顿，语气决绝，“你若看不过去，可自行离去，或者你觉得我错了，就一戟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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