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秋眉头紧锁，他无法反驳。
当时为了安抚祖母，他应下了，待教养嬷嬷教一段时日后，就送走梁晏姝。
而就在数日前，祖母找上他。
谢侯府的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
只是祖母，确实是从小将他捧在手心捧到大的，他不能不顾及。
“六妹妹放心，你只在这里待几日，过不了多久，哥哥就来接你！”谢照秋信誓旦旦。
“待几日是几日？过不了多久是多久？！谢照秋，你当我是三岁孩儿，任你哄骗！”梁晏姝怒不可遏。
她双眸生火，笑得讽刺，“况且，哥哥从前就说过，让我安心，说一切有你，你都会解决的。你就是这么解决的？你听凭那老毒妇的话，将我关在这里？！这就是你说的一切有你？！！”
最后一句伴随着桌上绸布被掀翻，碗碟碰撞，砸到地上的巨大破裂声。
顷刻间，地上一片狼藉。
梁晏姝说完，牙关紧咬，手心还在不停颤抖。
谢照秋几步抢身过去，将梁晏姝紧紧抱住，大手不断抚摸着她的发髻和后背，试图安抚她。
“别气了，妹妹不要再气了，都是哥哥的错……”他的唇在梁晏姝的头顶不断啄吻着，“再相信哥哥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梁晏姝沉沉闭眼，她猛吸一口气，又迅速睁开，眸中寒光迸射，冰凉刺骨。
谢照秋不断轻哄着，直到天光大明，薄雾从山顶散去，直到夜幕四合，月上中梢。
这一整日，梁晏姝一语未发，直至入夜睡下，也没和谢照秋说一个字。
谢照秋坐在床沿，看着榻上背对着他的小人儿，眉间蹙起深深的川字。
“三哥哥要走了，妹妹相信我，这次一定很快会接你回来的。”谢照秋知道她没睡，在一侧轻声说着。
“要乖乖吃饭，回头哥哥会将你的丫鬟送来……”谢照秋抚着小姑娘的发丝，殷殷叮嘱。
门外，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是谢安在提醒。
“不要再生气了，哥哥……爱你。”
谢照秋最后捧起她的发丝轻吻了一下，又深深看了一眼。
梁晏姝依旧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谢照秋抿紧唇，眼神黯淡下来。
最终，起身推门而出。
“世子，该回去了，府里已经有人来催了。”谢安躬身禀告。
谢照秋眼睫掀起，眼中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冷漠。
“知道了，老夫人说什么了吗？”
“没有，四小姐的消息刚传回去，府里乱套了，老夫人忧心过度，晕了过去，府中都等着您回去了。”谢安沉声说着。
世子其实今日清早就该回了，只是因这六小姐……耽误了许久。
“现在就走，你留几个得力的侍卫下来，看顾好六小姐的安全，稍有差池，唯你是问！”谢照秋睨向谢安，冷声吩咐。
谢安连忙应是。
一行人又星夜疾驰，往侯府赶去。
梁晏姝在谢照秋走后，就翻过身子，正躺着了。
她目光冷冷望着床顶烟粉的帷幔，脸上犹如覆了一层寒冰。
她勾唇冷笑，一眼望去，竟不觉令人不寒而栗。
老太婆想将她关在这里，好断了谢照秋的心思，哼~她怎么会让老毒妇得逞？
谢照秋最好看紧她，否则……
……
谢照秋一路马不停歇赶到侯府。
远远便看到朱漆大门口高高悬挂着两盏大白灯笼，白色的麻布打成结绕了门头一圈。
谢照秋面色冷凝，眼中深意一闪而过。
他翻身下马，里面立马就有人奔出来跪倒在地上，“世子，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四小姐她……”
“她怎么了？”谢照秋凉声问道。
“她投湖自尽了！”下人说着，就大哭出声，声音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谢照秋脸色一肃，旋即抬步跨上石阶，直往正堂而去。
府内游廊，亭台楼阁，全都换上白麻，一眼望去，尽是低首啜泣的下人。
谢照秋快步走入正堂，里面当中摆着一具楠木棺椁，周边用白绸结成花环围绕一圈。
大房的人已经哭作一团。
尤其是大夫人，早就哭晕过去。
谢知春头箍白色麻结立于一旁，眼中裹着泪意。
“大哥，四妹妹怎么会……？”谢照秋面色略显急切。
谢知春掩住脸上哀切，“昨夜，姑母的人赶回来报信，说是……说是四妹她夜半从船上跳下，寻了短见。”
谢知春说完，忍不住侧身闭眸，抑制住涌上心头的痛意。
前两日才送别了妹妹，那时还好好的，还从她眼中看到希望，如何就……就这么没了呢？
谢知春痛苦难当，是不是当时不让妹妹走，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呢？
“大哥节哀，四妹妹许是……过不了心里的坎，这才……”谢照秋抬手轻拍谢知春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谢知春转头掩面痛哭出声。
谢照秋看他背影，眼底微暗，神色不辨。
片刻后，谢知春终于缓和过来。
谢照秋似随意提了句，“江流面上平静，底下汹涌，四妹妹的尸体是已经打捞上来了吗？”
他抬眼看向堂上棺椁。
“没有，只是姑母的人发现飘于水上的外衫，妹妹不会水，尸体怕是早已沉入江底，不知被水流带到哪处了……”谢知春说着，又忍不住悲泣。
他的妹妹，受了莫大的侮辱，临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叫他如何能不心疼！
谢照秋垂眸，也作出哀伤的样子，他低声道，“无论如何，尸体还是要尽全力打捞的，如此，四妹妹在底下，才不至于过不安稳……”
谢知春点头。
只是，茫茫江海，打捞无异于大海捞针，如何容易？
谢照秋又陪了一会，便托词要去看看祖母，从正堂隐身退去。
林玖儿作为表亲，也身着白衫，头戴素花站在哭丧的人群中。
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谢照秋离去的背影，眸光灼灼。
而她身侧，谢予安不经意瞥到这，眼中妒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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