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大娘热情地拉到凳子上坐下后，关小凌依然处于懵圈状态。
直到雷大娘开始用一根树枝量她的鞋底，她才想起来客气地拒绝：“大娘，我有很多双鞋呢，不用给我做鞋。”
“那可不行，雷鸣交代我给你做一双鞋的，我如果不做，他回来会骂我的。”雷大娘执拗地按住关小凌的脚不让她动弹。
“那就是说雷鸣短时间内可能还会回来？”关小凌立刻敏感地问道，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
雷大娘已经量完了关小凌鞋底的尺寸，疑惑点看着她道：“雷鸣真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关小凌眼中亮起的光又黯淡下去，恢复了木然的神情。
雷大娘看着关小凌像丢了魂一般的模样，心中一喜。
她早就觉得儿子对这姑娘不是一般的关心，现在看来，这姑娘也牵挂着儿子呢。
“关知青，你放心，有你在这里呢，雷鸣肯定会很快就回来的。”雷大娘这句话是关心，也是试探。
“但愿吧。”关小凌也明白雷大娘这是在安慰自己，苦笑着应了一声便向她告辞。
回牛棚的路上，关小凌感到自己的脚步格外沉重，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地耗光了。
“关知青，你吃饭了吗？”关小凌迈入牛棚大院的门，就看到赵大爷和张大爷蹲在地上吃饭，他们两个的窝窝头颜色不一样，一看就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
“我不饿。”关小凌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去了牛棚。
牛棚里像被扫荡过一般，床上的被褥不见了，墙角的锅碗瓢盆也不见了，让关小凌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凄凉，更有对张玲娟等人命运的担忧。
不过，关小凌自己的两件衣服依旧整整齐齐地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看不出被动过的样子。
也就说明屋子里的东西是被马德友他们拾掇走了，而不是真的被扫荡了，这让关小凌心里好受了一点，他们应该不是被野蛮地强行掠走的。
在床沿上发呆了片刻，关小凌感觉身上有点冷，起身把墙上挂着的衣服取下来穿上。
感到右侧口袋有点发沉，关小凌摸了摸，竟然从里面掏出几张折叠好的纸，这不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难道张玲娟他们早就知道要有被带走的这一天，提前写好了告别信？
好奇地展开来看，竟然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公式，有点像数学公式，还有点像物理公式或者化学公式。
关小凌能认识里面所有的数字和字母，以及符号，但合起来确实什么也看不懂。
第一张纸全是公式，第二张纸也全是公式，直到第三张纸，关小凌才看到了无比亲切的汉字。
和关小凌猜测的一样，这确实是张玲娟写给她的告别信：
“关知青：我知道你不想研究这些枯燥的公式，但我希望你能秘密保存好它们，等到你说的那个美好的时代到来，帮我们转交给组织。”
这段文字和那些公式的墨水颜色有点不一样，字迹也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匆忙忙加上去的。
在张玲娟三个字的落款上，是一抹明亮的血迹，恐怕就是今天刚刚按上去的手印。
这猩红的血迹，像一缕火苗般灼烧着关小凌的眼睛，灼烧着她的心脏，让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但她忘记了院子里的赵大爷和郑大爷还在，肆无忌惮的哭声惊动了他们，两个木讷却很淳朴的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关知青，怎么了？”
关小凌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侧了侧身子，尴尬地撒谎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
赵大爷和郑大爷各自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那天晚上却能勇敢上台帮别人抵挡烂菜叶子的女孩子。
关小凌不再继续哭泣，把那几张纸仔细地折叠好重新放回兜里，她得回宿舍一趟，把它锁进自己的箱子里去。
只是刚走出牛棚，就看到村里一只眼的老光棍肖金龙扛着被褥进了院子。
“独眼龙，你扛的谁的被褥？”赵大爷和郑大爷看到一个阴影出现在地上，疑惑地抬头问道。
“我自己的啊，大队长让我以后到牛棚里来住。”肖金龙回答着他们的话，眼光却瞥向了关小凌，“关知青，大队长让我告诉你，以后不用你来牛棚了，明天开始跟着大家一起上工。”
关小凌对肖金龙说了声谢谢，回屋把自己挂在墙上的另一件衣服拿上便离开了牛棚。
回知青宿舍的路上，关小凌远远地就看到张晓梅朝着这边匆匆走来，特意拐进了另一条小路。
但张晓梅却像个阴魂似的追了来，关小凌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身，冷冷地看着她，想看看这个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关知青，你今天看见过季知青吗？”还离着四五米远，张晓梅就喘着粗气问道。
“没看见过。”关小凌说完，转身就走，她不想参与张晓梅和季书礼的任何事情。
“你真的没看到吗？”张晓梅在她身后大声喊着。
但关小凌没再回答她的话，反而越走越快。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关小凌打开自己的木箱子，找出一件破旧不堪却没舍得扔掉的衣服，把张玲娟留下的那三张纸放进口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箱底。
想了想，关小凌还是觉得不妥，知道舍友们都去上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便重新把那三页纸拿了出来。
又翻出箱子里仅剩的几张信纸，关小凌趴在桌子上用心誊写起了那些公式，尽管不理解意思，但照葫芦画瓢还是能够做到的。
誊写完又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关小凌才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把自己誊写好公式的信纸仔细折叠后，放进那件旧衣服口袋里压进箱底。
然后用装大白兔奶糖的塑料纸把张玲娟写的那三页公式仔细地包了几层，又用细线紧紧地缠了了几圈。
仔细想了想，关小凌重新打开了木箱子，把自己存放钱和票的小铁盒拿了出来。
把东西放进小铁盒以后，关小凌出了宿舍，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任何人和，急匆匆地向山里走去。
在较为偏僻的山沟里，关小凌找到了一处自认为安全的大石头缝隙，将铁盒子塞了进去，又找到一块大石头堵上。
再次仔细观察一番，确保下雨也不会淋到，山水也不会冲到，关小凌才放心地回了宿舍，疲倦地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小凌，小凌，你在宿舍吗？我们知道你回来了。”还没到宿舍，柳明月就隔着窗户喊了起来。
“关姐姐在吗？”除了知青们的说话声，还有一个村民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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