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东宫,丽正殿。
“砰!”
一只精美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即将十六岁的太子李健面色铁青,在殿内来回暴走,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健冲着站在一旁的太子妃王彩珠咆哮道,“大明宫深夜召集群臣议事,三品以上都去了,竟然没人来通知孤这个太子,真是岂有此理!”
王彩珠连忙劝慰:“殿下息怒,或许、或许是父皇觉得殿下年纪尚小,不想打扰殿下休息。”
“年纪小?再有三个月,孤就十六岁了!”
李健猛地转过身,眼神阴鸷得可怕,“孤是太子,是储君!这天下将来是我的!出了这么大的军国大事,把我晾在一边,这不让群臣轻视我这个太子?”
自己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憋屈,上面有个强势无比、正值壮年的父皇;下面还有个深受宠爱、整天嚷嚷着要学刘备的五弟李备。
凌晨那场会议,哪怕是让自己去旁听也好啊,这完全就是把自己这个太子当成了空气。
“还有你那个爹!”
李健指着王彩珠,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听说皇甫惟明提议让你阿耶挂帅,结果被父皇一口回绝了,看来你阿耶完全失去信任了,父皇宁肯自己出征,也不用你阿耶!”
王彩珠眼圈一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生性单纯,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政治斗争。
。。。
看到王彩珠呆萌的样子,李健气不打一处来,这种女人关键时刻也帮不上忙,就会一个劲的安慰人。
自己又不能生孩子,如果他爹失势了,让她做太子妃有什么用?还不如换韦熏儿呢!
想到这里,心烦意乱的李健决定去一趟十王宅。
“孤出宫走走!”
随后,他换了一身便服,在数名心腹的护卫下,趁着天色未亮,悄悄赶到十王宅,钻进了莒王府。
韦熏儿已经生了孩子一个多月,已经可以行房事,此刻见李健大早晨到来,毫不犹豫的把他拽进了被窝。
一阵颠鸾倒凤,事毕后躺在床头休息。
李健气呼呼的把大明宫凌晨举行朝会,皇帝紧急召见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却把自己这个太子给遗忘了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真是气煞孤也!”李健忿忿不平的说道。
韦熏儿枕在李健的胳膊上,精明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健道:“听皇甫温说的,出了大明宫,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皓,周皓连夜进了东宫向孤禀报。”
“陛下为何连夜议事,连早朝都等不得,发生了什么大事?”韦熏儿又问。
李健的手不老实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东北惨败、惨败啊!李光弼、郭子仪输的老惨了。”
接着他把周皓知道的内容大致的对韦熏儿说了一遍,基本与事实吻合。
韦熏儿听完笑道:“二郎,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嘛!”
“嫂嫂,你说父皇是不是轻视我这个太子?这种大事都不叫我!”
韦熏儿伸出纤细的手指,帮李健轻揉太阳穴:“这恰恰说明,陛下还没真正把您当成可以分忧的储君。不过,这次东北大败,对殿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机会?”李健一愣,“什么机会?”
韦熏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轻声说道:“李光弼和郭子仪都栽了跟头,陛下肯定急需用人。你现在要使出浑身解数把王忠嗣推上去,让他挂帅出征,让他重掌兵权,他自会对你感恩戴德。”
李健沉吟道:“可是据皇甫温说,皇甫惟明与你阿耶曾经当朝举荐王忠嗣,但被父皇驳回。父皇甚至打算御驾亲征,怕是不肯启用王忠嗣!”
“这就更好了啊!”
韦熏儿笑的像个妖精,“陛下出征了,你就是监国太子,到时候长安就是你说了算!”
“唔……”
李健一琢磨,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孤光忙着生气了,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照你这么一说,孤非但不应该把王忠嗣推出去,更应该把他摁在长安城,让父皇御驾亲征……嘿嘿、嘿嘿!”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李健起身想走。
被韦熏儿一把拉住,娇嗔道:“你现在来一趟难如登天,反正今儿个不早朝,不把嫂子伺候爽了,休想出门!”
长安城的秋风里,夹杂着一股子不安分的土腥味。
李光弼战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茶馆酒肆里,那些闲得发慌的百姓和落魄书生,唾沫横飞地议论着李光弼是如何轻敌冒进,田承嗣又是如何反戈一击。
这消息自然也穿透了高墙大院,钻进了在家“养病”已久的大将军王忠嗣的耳朵里。
王府后院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
王忠嗣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常服,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脸上却挂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红光。
这是一种久违的兴奋,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犬。
“夫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说话的是王忠嗣的正妻宋夫人。
她端着一盏参茶递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李光弼虽然有点本事,但到底还是太年轻,镇不住场子。
如今吃了败仗,陛下定然会想起夫君您的好来。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夫君,谁还能收拾这东北的烂摊子?”
王忠嗣接过茶盏,并没有急着喝,只是轻哼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傲气。
“李光弼是有些才干,但他打过几场硬仗?
打个吐蕃打了三年,这还是亏着哥舒翰出力!
最后陛下御驾亲征,举全国之力才把吐蕃灭亡了,让世人误以为李光弼用兵如神。
说白了,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次碰见史思明算是漏了馅……哈哈!
如今田承嗣反了,史思明又是个硬骨头,朝廷若想翻盘,非名将不能收拾残局。”
“正是这个理儿!”
宋夫人见丈夫意动,连忙趁热打铁,“夫君,您回京都两个月了,一直在家歇着,虽说是养病,可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依妾身看,您明日就该去参加早朝。
哪怕不说话,往那一站,陛下看见您,自然就会想起你的赫赫战功来。”
王忠嗣微微颔首,手中的核桃转得咔咔作响。
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武将没了兵权,就像老虎拔了牙,看着威风,实则连只野狗都不如。自从离开龙泉郡之后,把他憋屈的实在厉害!
“夫君,妾身觉得不妥。”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说话的是王忠嗣的爱妾公孙芷。
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手里捏着针线,并没有抬头,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宋夫人脸色一沉,斜眼瞥了她一眼:“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夫君若是能复出掌兵,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就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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