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思无解
无论有错没错，离家二人组都被各自“家长”带了回去，被迫分离。
草屋前，顾亿脚还未沾地，先转身刺出一剑。
“你到底要干嘛？！我都说了我没走火入魔！”
她一脸怒意：“就算有，也不关你事！你凭什么封我法力？凭什么不让我走？！”
白洗尘握着剑尖，神态温和：“没有不让你离开。”
顾亿一喜：“那你……”
“但现在不行。”
顾亿大怒，朝后拔剑失败，索性弃了，上前踹他。
白洗尘如同一棵树桩，任由她踹打，不躲不避，甚至连吭一声也没有。
顾亿无趣，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道：“大哥，你到底想干嘛啊？！”
白洗尘上前将她拉起：“地上凉。”
顾亿：……
这之后，顾亿虽还能到处乱窜，但那日梨林深处的茅草屋以及屋前的姑娘，再没见过。
若不是常不惹再次出现，她都以为是幻觉。
“喵喵~喵~”
顾亿正坐床上冲击封印，窗外忽然传来几声猫叫。
不像猫的猫叫。
她睁开眼睛，走了出去。
一只花脸猫趴在草丛中，见她出来，咻一下冲了过来，然后在距离屋子三米处停下，面有忌惮。
“娘子，你能不能出来？二爹下了结界，我进不去。”
顾亿倚靠在门旁，低头看他。
小家伙长相实在不错，小小年纪已能窥见日后风貌，不知是否因情妖血脉影响，他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息，就像是花儿吸引蝴蝶，叫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想要靠近。
顾亿不知这是常不惹正对她使了天赋，调动她的喜好，希望她喜欢自己。
也是他先天不足，倘若是一只成年情妖，等顾亿感受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不是你娘子。”顾亿道，“再乱叫揍你。”
常不惹撇撇嘴，有些委屈。
顾亿又问：“你找我什么事儿？带我出去？”
常不惹摇头：“不行，钥匙被我爹没收了，他说我再不告而别，就要打死我。”
顾亿“哦”了一声，将门关了。
常不惹在外面撕心裂肺：“娘子！娘子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不要不理人！……”
他耐心极好，喊了许久都不停歇，顾亿拉开门：“实话与你说，我不喜欢姐弟恋，哪怕比我小一天都不行。”
“请问常不惹小朋友，今年贵庚？”
出人意料的是，小男孩儿不仅不沮丧，还一脸兴奋：“太好了，我还差几天就五千岁了，娘子，你放心，我绝对比你大。”
顾亿：“……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我们情妖五千岁成年，娘子，等我一成年，咱们就成亲，生个小孩儿看家，咱们出去玩，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你可以同时买三件玩具，不不不，十件……”
顾亿：……
“比我大也不行！”
原以为是老牛吃嫩草，不想嫩草竟然是自己。
顾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找着借口：“咱俩不可能，小孩儿，我有心上人了，是……是你二爹，对！没错！”
她一脸诚恳：“我与你二爹两情相悦，至死不渝，除了他我谁也不爱，你个小孩儿休想拆散我们！休想！”
常不惹眼中立刻蓄满泪水，一张白玉小脸悲愤交加，朝顾亿身后怒吼：“真的吗？二爹？那可是你的儿媳妇！你太过分了！竟然抢儿子的妻子？！我要与你决斗！”
顾亿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的白洗尘，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白洗尘轻轻“嗯”了一声，弯腰将顾亿抱坐在腿上，扯起自己衣服下摆，包住她赤裸的脚擦了擦，重新穿好鞋袜。
“饿不饿？想吃什么？”
见顾亿摇头，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常不惹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亿走出屋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偷偷跟了上去。
很快，在两棵茂密的梨树下，她跟丢了两人，只是一座茅草小屋却露出一角，若隐若现。
顾亿走了过去，果然看见屋前刺绣的姑娘。
“你好，又见面了。”
姑娘依旧不理人。
顾亿想了想，忽然抬手扯走她手中黄布。
下一刻，姑娘激动暴起，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顾亿吓了一跳，急忙将刺绣还了给她，这才安抚下对方情绪。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顾亿没话找话，“你在绣什么？”
意料之中的沉默。
顾亿叹了口气，见姑娘脚边还有些碎布，干脆拿起一块，也跟着绣了起来。
之后几日，她每日都来报道，坐在姑娘身边。
两人都不说话，埋头苦绣。
不远处的梨树下。
常羽衣摇头笑道：“你家那位，实不像是修了无情道的样子。”
在他身旁，白洗尘还未收回视线，他声音低沉如夜，带着痛：“不是无情道，是……十三道。”
“什么？！”常羽衣变了脸。
如果说无情道是绝灭情欲，那么十三道则是多情道，修炼此道虽能获得强大堪比天道的力量，但一旦失败，则情感消退，接着就是身死道灭，无轮回，无转世。
如此霸道的功法，修炼得道的有几人呢？
答案是零。
修炼此功法的人，无一人成功，其中不乏绝世天才。
“虽不知她是从哪里得到这已失传的功法，看她现在情况，分明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就是……”
看着白洗尘神情，常羽衣住了嘴。
他想了想，开口道：“此功法一旦修炼，除非身死难以剥离，即使是你，恐怕也废除不了……”
“我没想废除。”白洗尘终于收回视线，看向一脸震惊的常羽衣，慢慢道，“我只想她永远不要忘记……”
“自己是谁。”
……
顾亿放下绣针，点头赞叹：“我真是天才！”
捧着帕子凑到姑娘面前，炫耀道：“怎么样？比你的蝌蚪好看吧？”
她本没抱什么期望，不想向来对她视若无睹的姑娘竟然瞥了一眼，嫌弃道：“烂木头砸茅坑石，丑！”
顾亿惊呆了，捂着胸口连连吸气，不敢置信道：“你的眼睛被蝌蚪吃了吗？这哪里是木头？！”
她还要为自己的绣活讨个公道，姑娘已经抓起小篮子，白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看着紧闭的房门，顾亿愣了许久，才不甘心走了。
还没出梨花林，就见白洗尘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一件裘衣。
“冷不冷？”见她过来，他上前将衣服给她披好，动作温柔。
顾亿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诺，送你。”
白洗尘接过展开。
好半天，他露出一个笑：“好看。”
顾亿眯眼：“哪里好看？”
“金蟾望鹄，意远志高。”
顾亿意外他竟真的能看出，指着帕子上的刺绣喜滋滋道：“这只天鹅，是我，下面这只癞蛤蟆，是你。”
她紧盯白洗尘：“你觉得怎么样？”
白洗尘不做声。
顾亿追问：“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想吃天鹅肉，所以才不让我走？”
夜已起，月初升，照得梨花清凌凌，顾亿一时竟分不清，是月色更寒，梨花更清，还是树下的少年更冷。
她忽然夺过帕子撕碎，掷到地上，忍着怒火：“你差不多得了，给我封印解开，别耽误我拯救世界！”
白洗尘终于有了动静。
他走了过来，在顾亿惊诧的目光中，抬手拂落她发顶的花瓣，开口道：“好。”
顾亿喜道：“那你给我解开……”
话未说完，人已晕倒在少年怀中。
“今夜的月色真是不错。”
常羽衣转身，看着分花拂枝而来的白衣少年，微笑道：“你当真想好了？”
他脸上有着浓重的哀色：“世人只知情妖掌情管欲，却不知凡事皆有代价，越是强大的力量，桎梏越深，我可以帮她重塑情根，但作为代价，她将永远不会爱上情根的原主人，也就是你。”
“你，当真想好了？”
白洗尘看着怀中沉睡的少女，语气轻柔：“不要让她疼。”
常羽衣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小姑娘先前分明遭受过雷击之痛，与之相比，重塑情根的疼痛实是不值一提，若强行将本属于她的苦痛加诸你身，将加重百倍不止，就算你是……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你同时被抽取情根，雪上加霜，恐怕你吃不消。”
但很快，他从少年脸上得到了答案，自嘲笑道：“我在说什么，他怎么舍得让她吃苦，毕竟那可是他的……”
月落日升，不知多了多久，天上逐渐下起雨来，漫地凋零的梨花瓣中，常羽衣收回手。
他脸比梨花还要白：“情根已种下，至于能不能存活，全看造化了。”
在他身旁，原先的白发尽皆褪却成黑丝的少年点头：“多谢。”
常羽衣微笑：“谈不上，若不是你，我与烟霞早死了，能苟活这么久，我已知足……”
说到这儿，他忽然皱起眉：“不惹先天不足，又是半妖，如果可以，能否让他跟着她，她那把剑也正好缺个灵，借着古木气息，或许能保他一命……”
就算是半妖，那也是情妖，对于刚种下情根种子的顾亿来说，有益无害。
白洗尘点点头。
常羽衣笑着道谢，起身朝梨林深处走去。
他的霞儿，恐怕也已绣好了诛妖谱……
万年前，他虽救活了心上人，代价却是，她将爱恨颠倒，视爱为恨，愈爱他，愈想杀他。
这些年，她杀了他无数遍，这最后一次，便遂了她心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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