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旭听到这里，眉头就是一皱，以为他找上门来，是想求借银子呢。只是，听到后来，宁明旭也有些惨然。
程姨娘这些年哪里干过下人的活？别说烧菜了，就是扫地都扫不干净。日子一长，原本的美娇娘不过两月时间，便折腾成了灰朴朴的村妇！
宁老爷是怎么看怎么烦，前些时日宁老爷喝酒。他又因为下酒菜不可口，喝骂了程姨娘几句。终于，她也爆发了，一番尖锐的抱怨，给宁老爷闹了个没脸。
宁老爷恼羞成怒之下，将程姨娘打了个臭死，自己也累得通身臭汗，这才栽倒床上睡了。
翌日，宁明伟发了军饷，便买了斤猪肉和一坛子酒，想着到底是父子，他回去认个错。毕竟只剩下一家三口了，日子还得过啊。
万万没想到，宁明伟回府之后，发现宁老爷仍然沉睡未醒，自己的亲娘却趴在地上气若游丝！
这可把宁明伟吓坏了，赶紧去请了郎中来看视。哪知老郎中看了半晌，无奈的摇摇头，程姨娘内伤极重，已经救不回来了！
宁明伟简直要发狂了，眼见满屋酒气，哪猜不到是自己亲爹又喝多了耍酒疯？
更可气的是，人都被他打死了，竟然还在呼呼大睡！
程姨娘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惨然一笑，与宁明伟说了最后几句话，便头一歪去了。
猛烈的嚎哭声，总算惊醒了宁老爷，他见宁明伟抱着程姨娘呼天抢地，不由得喝骂，“你们这对混账母子，打扰老子清梦，作死吗？”
宁明伟再也忍不得，红着眼睛扑向宁老爷就打！
两人虽然都有身功夫，奈何一个悲伤过度，一个宿醉未醒，也就成了菜鸡互啄，各自受了些轻伤。
那老郎中见病人已经咽气，两父子又打斗起来，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府去。好在离府不远就是卫所，老郎中便通知了卫所，说明了宁府的事情。
听说是宁府出事，与宁明伟相熟的副千户犹豫片刻，还是带人上门阻止了父子相残。
因两人都是卫所军官，镇抚官出面调停判罚。
程姨娘虽然已经实为正妻，奈何还没更改聘书，虽然被打致死，宁老爷也不必偿命，只判罚杖责三十，徒三年，军职罢免。
宁明伟以子殴父，若是宁老爷想让他死，那是可以忤逆大罪判他绞刑。好在，宁老爷自己也后悔酒后失手打死了程姨娘，为宁明伟求了情。
宁明伟只受了杖责一百，免了军职，降为军中杂役。
宁明旭听得心中五味杂陈。
问起宁明伟的目的，他此来却有两个请求。
一是请宁明旭找关系通融，宁老爷本就被三十大板打了个半死，若是拘收在官，去做三年煎盐炒铁等重体力活，怕是老命都没了。
二是宁明伟如今弄得家破人亡，早就息了与宁明旭相争的念头，专程来负荆请罪，顺便请他收回宅院。
宁明旭骤然听到程姨娘身死，宁老爷夺职徒刑，宁明伟更是沦为杂役，积蓄了二十年的怨气，顷刻间消散。
尤其这宁明伟与他从小争到大，是个好强的性子，今日又是跪拜又是痛哭。关键宁老爷失手打死了他娘，居然不念过恶，仍然请宁明旭救他。
宁明旭沉吟了半晌，终究心中仍存一丝父子情分，又因宁明伟的言辞有些动容，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宁明伟再次跪地哭诉这两年的懊悔，宁明旭实在看不过去，赶紧将他扶起。
不曾想，宁明伟又说如今宁府已经空出来了，请宁明旭马上去收回。宁明旭还有些犹豫，毕竟宅院收回，宁明伟可真就没家了。
宁明伟却是连连摇头，“旭弟，这二十来年，我母子本就享了不该享的福，却仍然人心不足，哪里还有颜面再住下去？当哥哥的求你收回吧！”
宁明旭见他十分诚恳，也只得跟着去了。
到了宁府，兄弟二人各房略看了看，不过才两年时间，当初好好的宅院，竟然已经杂草丛生，只有内院尚且好些。
宁明伟将各房钥匙等物交割清楚，便想告辞。
宁明旭站在府门，眼见宁明伟走路都有些踉跄，终究不忍将他叫住，“你这是受了伤还是怎滴？为何走路都不稳？”
宁明伟闻言又破防了，“旭弟，为兄连日干活，每日却只有一个窝头，我这是饿的啊！呜呜！”
宁明旭久在军中，也知道底层杂役生活如何，心下更是惨然。
当下，宁明旭便带宁明伟去了食肆，虽然不过点了些面条、时蔬、腌肉之类的菜，宁明伟却是狼吞虎咽，边吃边淌眼泪。
宁明旭沉吟半晌，觉得以宁明伟的一身功夫，充为杂役确实太委屈了，便动了心思，想着回头将他调入自己麾下。
他将心中想法一说，宁明伟饭也不吃了，起身又下跪，可把宁明旭搞得心酸不已。
宁明伟起来后，仍然有些哽咽，“旭弟，还是你良心好。愿意搭救你这个没用的哥哥。只不过父亲被夺了职，即使不被徒刑，他以后孤苦伶仃可怎么好？”
宁明旭闻言有些皱眉，他可以原谅宁明伟，甚至听到宁老爷如今这么惨，也可以勉强原谅他。但是，他却绝不愿意把宁老爷也放身边来。
当初贺氏与他和离之时，宁明旭已经不当宁老爷是父亲了。只不过当时武科在即，不好直接断亲罢了。
宁明伟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说道：“旭弟，父亲因为姨娘，确实对你和母亲不公，能否留些银两给他度过晚年？”
宁明旭闻言暗中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提出跟他回江陵，那都好说。银子嘛，这不是个事。宁明旭翻了翻荷包，只有十几两碎银子。
宁明旭见宁明伟脸上有些失望，想了想便让亲兵回居处拿三千两银票来。说起来，那宅院本就值个四千两银子，许了宁老爷居住三年。
对贺氏和宁明旭来说，要不要回都在两可之间。当初只是不忿宁老爷的态度罢了。如今提前归还了，他们一家三口又如此惨。
取三千两银子当是给他养老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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