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记住了吗？”
鲜血溅在楚寒雪的脸上。
她面色苍白，立于人前，与那传说中的修罗别无二致。
美丽又可怕。
那些孩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断发抖，有些胆小地开始呕吐，甚至直接尿了裤子。
“来人，把他们压下去，严加看守，若是发现他们有害人的举动，可先处置再做禀报。”
“是。”
几个麻利的士兵将他们带了下去。
突然，她手中弯刀落地，整个人没了意识。
飞廉接住她的身体，将她抱到了将军府的一间空房中。
梦里是一片迷雾，丛林里挂着几件被鲜血染透的血衣。
她想抓住，可那些血衣却消散不见。
追逐到悬崖边，她不慎踩空，下坠的失重感令她猛然惊醒。
她惊坐起身，寝衣和被单早已被冷汗浸湿。
趴在桌前假寐的飞廉听到声音同样惊醒。
“你醒了！你睡了三日了，感觉如何？要不要我把白羽哥喊过来看看？”
楚寒雪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摇了摇头。
“我都睡了三日了？”
飞廉点头，将她身后的枕头立起来，让她靠着舒服些。
看他的脸色，想来这几日他也没有休息好。
“情况怎么样了？”
飞廉一愣。
他觉得楚寒雪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飞廉不知怎样同她说，只能摇了摇头。
城里的情况如何？
飞廉犹豫片刻才说道：“城里的百姓没事，不过就是有些人受了些轻伤。白羽哥正在医治。”
楚寒雪皱了皱眉。
“白羽哥？城里的百姓不一直都是由钱老医治的吗？”
飞廉叹息。
“钱老他……已经死了。”
楚寒雪皱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钱老为了守护城里的百姓和伤员，在城中迎敌，不幸……不幸……战死。”
不幸，这两个字，飞廉斟酌了许久。
他无法忘记，钱老是站着死的。
他们见到他时，他身上伤口无数，一杆长枪自他胸前穿过，直插在地上。
鲜血顺着长枪流到地上。
他身上的血早已流干。
最后还是白羽亲自为他合上了眼睛。
不幸？
这哪里是不幸？
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虐杀。
楚寒雪揪着心口处的衣服，她心痛到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
飞廉不知如何安抚她，只能倒了一杯热水来。
热水入腹，楚寒雪觉得身体暖了些，心口处也好了起来。
“军营现在情况如何？”
飞廉沉默不语。
楚寒雪掀开被子，抓住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
“你才刚醒，气血不稳，要做什么？”
飞廉按住她的肩膀。
“飞廉，他们不仅是这城池的最后一道防线，更是我的子民，我是林国的柔星公主，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
“我得带着他们活下去。”
直到楚寒雪抬起头，那张白皙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飞廉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心如刀绞。
握住她肩膀的手，在她抬头的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沉吟半晌，将斗篷为楚寒雪系好。
“我陪你。”
一路到了军营。
眼前场景竟如此萧瑟。
许多将士抱着自己的兵器，无力地低垂脑袋。
掀开治疗伤员的大帐，那里安静得可怕，甚至听不见伤员的哀嚎声。
正在捣药的白羽听见声音，抬起头。
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可是见到楚寒雪进来，他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
“你醒了。小公主。”
他伸手探向楚寒雪的脉搏，微微皱眉。
“先把这颗药丸吃了。”
楚寒雪听话地咽下。
白羽继续说道：“眼下来看，这些伤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过几日，可就不一定了。”
楚寒雪眉头紧皱。
“断粮了。”
这三个字从白羽口中念出来，似乎轻飘飘的。
可楚寒雪知道，断粮意味着什么。
这里的伤员，并不是忍着疼痛，而是饿到无法呼痛。
眼下，凌霄哥那边也没了消息。
可反过来，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将军呢？”
白羽摇了摇头。
难道，他依旧在悲痛中，无法走出来？
“他在城墙上，处理另一件对我们来说，比较棘手的事情。”
待到楚寒雪到了城墙上时，远处看李响已经恢复了往日大将风采。
他正大声指挥着弓弩手，也不知在竭力瞄准什么。
“李将军。”
见到楚寒雪，李响立即走了过来。
“殿下，你醒了？怎么直接到这儿来了？”
“无碍。”
楚寒雪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见她如此，李响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抓了抓后脑散乱的头发。
“公主，别担心，我也没事了。”
“我早就想过了。人总有一死，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何况，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我那副颓废的样子。若是我颓废久了，她在那边也不会安心。”
他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城下。
“比起颓废，还不如多杀两个忽勒人来得实在。”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事，但楚寒雪依旧能从他乌黑的眼底看出，他这几日休息得并不好。
眼前模样，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不让大家为他过于担心罢了。
那些伤疤，不提就是最好的尊重。
楚寒雪赶紧绕过话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蓦然瞪大双眼。
“那是……”
只见不远处的那片地上，被插上了忽勒的旗帜，而那旗杆下，绑着一个林国的百姓。
那包裹百姓身体的布料，正是前几日他们攻城时，夺走的林国军旗。
通往那旗帜的路上，有几具林国兵士的尸体。
“那距离，刚好躲过了弓箭手。我派出去的人，也全部在半路就被截杀。”
“那旗帜，取不回来。”
李响愤恨地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眼下，是否能拿下那面旗，对这座城来说，非常重要。
军粮不足，那面军旗就是他们唯一能坚持下去的信念。
可此刻，那信念掌握在敌人的手中，他们愤恨，却无能为力，大大减少了军人的锐利气势。
若是长久如此，只怕会军心溃散，若是忽勒敌军发起猛攻，只怕会被轻易攻破。
楚寒雪将心一横，转而淡然。
“李将军，眼下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收手吧。”
“可是……”
“相信我，我来想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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