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不用加柴了。你去隔壁把黑蛋和你祖奶接回来。”
她奶总是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就顾左右而言他，不就是练个拳脚嘛，有什么好犹豫的。
宋圆圆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宋老太却陷入了沉思，灶镗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落寞又迷茫。
曾经，也有许多少年要跟她学拳脚。
她会的不多，奈何练得精，几招几式练熟后，就跟程咬金的三板斧一样，耍起来真是虎虎生风。
那时候，一起练拳脚的，练得最好的，就是宗奕那小子，也就是张寡妇的相公，赵启明的父亲。
“是你，都是你，是你带我相公习武，才让我没了相公！”
张寡妇歇斯底里的呐喊，盘旋在宋老太的脑海里。
是我错了吗？
“宋妮！宋妮！你给我出来！”桂瘸子的叫嚷声打断了宋老太的思绪。
“干什么！要打架？”
宋老太拿着火钳没好气地道，“你这跟张兰心待久了，咋咋呼呼的，一个德行！”
“怎么，你有意见？你有意见也闭嘴。”桂瘸子一向是个怼天怼地的。
宋老太也不惯着他，“你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蛋。”
“有事！”
桂瘸子肉眼可见的气愤起来。
“你跟兰心说什么了？
她去我家里好一顿数落。
说我跟陈老三他们一起算计启明，今天一天没给我送饭。”
“她说的也没错啊，你不就是跟陈老三一伙的吗？”
“宋妮，你不要过河拆桥啊！
我到底跟谁一伙的你不清楚？
不是我跟你们打配合通风报信，你们能那么顺利？”
“行了，行了！”宋老太赶紧打断了桂瘸子。
今天一早出门的时候，郭大嘴还一脸神秘的问她，赵宗盛给村里狗送骨头吃是不是她安排的，二十贯钱其实没丢对不对？
郭大嘴就住她家隔壁呢，桂瘸子再嚷嚷两遍，等下全村都该知道了，后面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瘸子，我这也是在帮你，你不明白吗？”宋老太意味深长地看着桂瘸子。
“拉倒吧，别给我和稀泥，你帮我什么了？帮得连饭都没得吃？”
桂瘸子才不信她那一套，千年王八万年鬼，谁不知道谁。
“你不是爱慕张兰心吗？”
“是啊，怎么了？难道你爱慕我？”桂瘸子自认为潇洒的拨了下头发。
这个老兵痞子！但凡多说两句就要冒荤话。
“你给我好好说话！”宋老太觉得亲切又厌恶。
“跟我犯浑有什么用，你一日不说破，张兰心就一日不会明白。永远只会把你当她亡夫的同僚处。”
见着桂瘸子肉眼可见的颓丧下来。
“而且，我昨天跟张兰心说话的意思是，启明昨天果真听我的话，老老实实找到陈老三他们，陈老三脱罪难道不会带他一起？
张兰心那个狗脑筋想不通，你脑袋也被屎糊了？”
宋老太看不得一个老男人一副塌了天的样子，慢慢放缓了语气。
“我明天会去县里一趟，启明的事，这两天就有信了。
你跟兰心的事，你自己考虑好，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在张兰心面前就是个怂蛋。”
“哟，瘸子啊，来找宋妹子啊。”郭大嘴一脸八卦的凑上来。
“关你屁事！”桂瘸子冷冷撂下一句，拄着拐头也不回的走了。
“切……一个跛子，还当谁稀罕他似的。”
“郭姐，我娘他们呢？”
“哎哟，我差点忘了。
你家黑蛋窝粑粑了，圆圆帮忙在给孩子收拾呢。
你娘让我喊你找条裤子给孩子换。”
“算了，水烧好了，我去把孩子抱回来直接洗澡吧。”
“也成，走走走。”
……
次日天色微亮，村子里就吵吵嚷嚷的。
宋圆圆打开房门，宋老太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的瓮里打水洗脸。
宋圆圆打着哈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卯时吧？
“奶，这天都还没亮，外面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是村里谁家办事吗？”
宋老太把瓮里打出来的水倒到盆子里，加了半瓢冷水，温度刚好。
她一边浸着帕子，一边带着刚起床的鼻音回宋圆圆的话，“不是你给找的活吗？都上山捡栗子去了。”
“这么早！”
宋圆圆也是惊了，“这山上草那么深，露那么重，去一趟不是浑身湿淋淋的！”
“那怕啥，穷苦人家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没银钱。要不是你茂爷爷拦着，昨天晚上就有人要去呢。”
宋圆圆前世没吃过这个苦，今生也没遭过这个罪，她内心被深深震撼住了。
不过，她还是准备在回屋睡个回笼觉。
“等等。”
宋老太叫住准备回屋的宋圆圆，“我今儿得去一趟县里，一会就得走了，你帮祖奶奶照顾好弟弟，别瞎跑。”
“您去县里干嘛？”
“什么都打听，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好奇心！”
“奶，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小孩子了吧？我……”
“停停停！”
宋老太不想听，这孩子口口声声活了两辈子，活了两辈子也没长记性，藏不住事。
“我去看看你启明叔。”
“嘿！”
宋圆圆拢了拢身上的小外衬，“奶你不提，我这两天都要玩忘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算计我和启明叔？”
“说什么话！”宋老太可不会承认。
“您看啊，那天茂爷爷来找了您，您当晚就把我们赶去老宅了。这证明，您是有防备的。”
“茂爷爷他们当晚呢，又恰巧在捕鱼。”
“启明叔送我回来呢，你们都证实了这个事情。但是……你们却对丢失的钱完全不在意。”
“有没有可能……启明叔说的那五个黑衣人，刚好就是除了留下打渔的五爷爷之外的其余人？”
宋老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对宋圆圆的态度有所改变，这活了两世的脑子确实好用。
见宋老太不回应，宋圆圆也觉得没劲。
“奶，你的出发点我明白，都是为了维护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好好的活下去。
“其实……有时候想要好好活着，不一定非要藏拙，那样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一个人的时候，分得清哪个才是自己吗？”
“这样的日子，是您想要的吗？”
见宋老太还是不言不语，宋圆圆叹了口气，回房继续补觉。
宋老太把洗脸水倒掉，把灶镗里再加上一根柴，保证等会家里人起来的时候，瓮里的水还热着。
她一边做事，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宋圆圆那句话：这样的日子，是您想要的吗？
是她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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