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风见他们真的要走，忙下马车，可双脚刚落地，便被马夫给伸手拦下。
“还请夙二爷上马车，少夫人跟三爷还有要事要做，您别为难我一个下人。”
夙风的目光穿过马夫，看向已经走远了的夙柔二人。
他如今倒是有些相信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妹了。
什么也不做，也不要他留下来，怕是别的目的也没有。
反而是要将他给送走。
夙风有些不耐，回到马车上，问道，“为何叫她少夫人?你是哪家的人?”
“回二爷，小的是宫家的人，少夫人前些日子便已经安排宫家和元家还有夙家的人离开了，独独只有二爷你不愿意离开，所以一直等到现在，马车上有少夫人给二爷准备的盘缠和银子，二爷可以查验一下，小的会尽快带二爷抵达荆州城。”
马车开始向前驶去。
宫家的?
说起来，刚才那会儿，小妹也提到了宫煜给她传书信之类的字眼。
夙风一拍脑门，等等……
宫家就宫煜一个儿子，小妹跟他在一起了?！
这怎么可能?！
不过瞧着老三的样子，好像是知道这件事的……
小妹想叫他去荆州城，那便去看看吧……
夙柔的脾气，夙风这个当二哥的可比谁都知道。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彻底泼洒下来，吞噬了天光。
荒凉的城外，只有凛冽的朔风在枯枝间尖啸，卷起地上冰冷的尘埃，刮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刀。
远处的城池轮廓模糊，仅剩几点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像是濒死野兽昏黄的眼。
一片稀疏的林子紧贴着官道，此刻却死寂得骇人，连虫鸣都消匿无踪。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悲鸣，更添几分鬼魅之气。
但若凝神细听，在那风声的间隙里，似乎能捕捉到一种极压抑的声响。
那是无数刻意放缓的呼吸，是皮革与枯叶摩擦的微响，是金属在黑暗中偶然折射出的一丝冰冷幽光。
林子深处，影影绰绰，仿佛每一棵树干后、每一块岩石下，都蛰伏着择人而噬的阴影。
夙柔跟夙迟并肩立于林缘一处稍高的土坡上。
她没有再戴那狰狞的面具，一张清丽的脸暴露在凄冷的月光下，更显得眉眼如刀。
夜风撩起她墨色的披风和几缕散落的鬓发，整个人像一柄出鞘半寸的寒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夙迟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身形高大却沉默如石，隐在更深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突然，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从林间挪出，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迅捷。
毒婆身形枯瘦如柴，裹在一件深褐色的沾满污垢的旧袍子。
脸上沟壑纵横，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毒婆走到夙柔跟前，并未靠得太近，极其恭敬地弯下腰。
“姑娘，”毒婆的头颅低垂着，浑浊的眼珠飞快地向上瞟了一眼夙柔冰冷的面容，“咱们的人……都已经筹备齐了。”
“蛇虫鼠蚁，各就各位……只等姑娘一声令下。”
夙柔的目光甚至没有完全落在毒婆身上，依旧冷冷地注视着远处城池那点微弱的灯火。
开战之后，百姓难免要幸免于难。
兵力，她有了。
南国那个老东西身边的武将不必过于担心。
粮草，她也有，元家给了她支持。
能跟那老东西打个持久战。
就是不知道安德烈那边儿情况如何……
拿下南国，少不了大漠王族的支持。
“好，今晚动手，三哥，你熟悉皇宫的地形，你领兵前去，我在后方帮你斩尾巴。”
夙迟在她身后，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他看向夙柔侧影的眼神极其复杂。
风，似乎在这一刻也屏住了呼吸。
整片林子，连同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无数身影，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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