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气突变，又或许是天色渐晚，方才在戏班大院还有些许阳光，等97到家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
半人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地立在大门两边，97放慢脚步观察院子，以免走错了路。
但他的谨慎很快就没必要了，老太爷差人来叫他回话。
跟着下人见了老太爷，97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爷爷还没事。
这位老太爷正是彭老爷子，但他却好似不记得现实里的事了，一昧絮叨的都是让他上进，不要为个戏子闹笑话。
说教一通后，又提起彭钰龙：“他好歹是你弟弟，哪怕是庶出的，也不该叫他去戏班子干那些事，失了家里的脸面，就是失了你的脸面。”
97有些拿不准自己这个彭大少爷的身份让弟弟去干了什么，是经营戏班子，还是……指使他杀人？
或者……两者都有？
戏班是下九流的行当，打死学唱戏的孩子，用官司逼戏班当红戏子就范，更上不得台面。
斟酌片刻，97缓缓开口：“弟弟他说，打死那孩子的，是另外三个孩子，他路过查看，那三个孩子见他来了，立刻跑出去嚷嚷着他杀人。”
正酝酿情绪打算再苦口婆心教导孙子的老太爷闻言一愣：“当真？”
97认真地点头，身后的管家也连忙在一旁作证。
“老太爷，这是千真万确的，大少爷确实想要那戏子，二少爷也想为大少爷分忧，但没想过出人命啊！”
“原本计划着是今晚请程老板在天香楼吃饭，再排一出新戏，二少爷过去就是送请柬的，怎么可能杀人用官司逼人家，这一来一回，在警署花的钱可不是小数了。”
管家竹筒倒豆子把计划给交代了，97听着也像回事，给钱给资源，哪有拿不下的戏子？
实在不行上点蒙汗药。
可一旦出人命沾了警署，可就不是这点钱能摆平的了。
老太爷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无论怎样如何，家里就剩你们两兄弟，你又是嫡子，钰龙分不了多少，且少生些事吧。”
再折腾几回，彭家就要彻底败了。
97点头应下，弯腰行礼告退。
才踏出中门，眼前一花，耳边莺莺燕燕，酒肉脂粉各种气味扑面而来。
心里止不住的反胃，想吐。
“宇少爷，您来迟了，可得自罚三杯。”
一个波涛汹涌的风尘女子笑嘻嘻上前，试图挽住这位大少爷的胳膊，让他知道知道女人的好处，可比干巴巴的戏子强多了。
97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往那桌酒席走去。
按照他忽然转场时的步伐走向，应该是要来吃这顿饭的。
刚才在老太爷那里的钟表时间是四点，这里则是华灯初上，晚上七点。
更何况，桌上客人的背后还站着白天去抓人的巡警。
一场权钱交易罢了。
特意转到这里，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哪种恶念形成的诡异空间？
鬼来电与王小燕的戏腔有关联，所以出现戏班很正常。
欺凌事件已经显露出来，看上去只要做出正确选择，救小阳子或是处死三个小畜生的，就不会有事。
王小燕的吊绳鬼域突然大爆发，把所有人笼罩进来。
那这片诡异空间的核心是什么？
戏班，鬼来电，还是荒村？
97一边思索，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警署的官僚，最终这位局长吐了个数：“兄弟们都欠着薪水呢，要是有人捐赠三千大洋填补一下警署亏空就好了。”
管家在门口听得眼皮直跳，三千大洋！
一个小戏子，莫说不是二少爷干的，就算是又怎样？
私了的话，顶破天赔戏班二百大洋，警署敢要三千。
97本不想在这种事上纠缠，多少钱无所谓，送那三个杀人犯上路就行。
可就在他要答应的时候，沉寂的钢琴曲忽然蹦出几个音节，似在反抗什么，又很快消声。
脱口而出的话就改了话风：“是啊，一定会有人为局长排忧解难的，只是三千大洋不是个小数目，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有这笔钱。”
局长以为他要讨价还价，当即哈哈一笑，开始降价。
可这位彭大少始终不松口，哪怕一千五百大洋，还在打马虎眼，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气的局长拍桌子就走，去下一个场子了。
“少爷，一千五百块差不多了，凭着您还要放那三个孩子出来，这件事没人背锅……”
“我为什么要放他们出来？我说过了，他们必须死。”
97不悦地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被截断话茬，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死了，春满戏班的程老板肯定会生气的，刚才班主派人来送信儿，程老板在满香居备了等您呢。”
虽然不知道大少爷怎么变了心意，管家还是按职业操守，提醒了还有约。
或许是白天那次太快了，恼了程老板？
管家心里腹诽，做好了当出气筒的打算。
97是没有读心术的，不知道管家瞎想了什么，只想着程野还是要见，起码要带在身边才放心，便点头道：“走吧，去见他。”
这一决定，又让管家觉得，程老板或许还有机会。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男人总是要历练后才稳得住。
97以为去见程野会像从家里到酒楼这边这么突兀，没想到竟是走了正规流程。
坐着小汽车，晃晃悠悠到了满香居。
这倒是个清净雅致的地方，带路的也是眉清目秀的半大小子。
没有浓烈的脂粉气，97的鼻子好受不少。
兜兜转转来到包间，程野已经恭候多时了，管家颇有眼色的关门，去账台会账。
程野一身宽松的水蓝长衫，站起身有些局促，白天掀大少爷衣服的事情历历在目，此刻他还有些怕，那话儿也太大了些……
97看面前程野，依然把他当病人看待，只是有白天那件事，多少掺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情绪。
“程野……”
“澄宇……”
两人先后开口，又同时闭嘴，等对方先说。
最终还是程野先开了口，求人还装什么清高呢？
程野心中苦楚，脸上挂着笑：“澄宇少爷有心了，连我出道前的名字也晓得，以前是我不识抬举，还请澄宇少爷莫怪……”
说着，程野把茶送到97手边，半蹲半跪，伏在他腿上，将侧脸与修长白皙的颈子露出来。
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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