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一喝，小磕一聊。
“张哥，我就会收拾鸡，你怎么还给小豆子收拾啊？还要给他东西。”小雨水啃着鸡腿，满嘴流油的说着话。
张帆想了一下，没有回答，端起酒杯，问向柱子：“柱子，你怎么看？”
小雨水也放下了手中的鸡腿，看向哥哥。
“小雨水，咱们已经有鸡吃了，张哥应该是看到李婶家里生活困难，就送给她家一些吃的。”柱子说着。
小雨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跟碗里的鸡腿战斗。
紧接着，柱子喝了一口酒，也不解的问到：“张哥，你想给他家就直接送过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孩子给你收拾鸡啊，小豆子才多大啊？”
张帆刚想回答，小雨水插嘴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想让小豆子通过劳动获得，这样吃起来才安心。”
小雨水的话，让张帆有些意外，放下酒杯，惊喜的问向雨水：“小雨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雨水轻轻的说：“爹刚跑了的时候，哥哥也没有钱，我们两个生活的很困难，有的时候太饿了就想去别人家里借点吃的，等哥哥有钱了再还。我去过一大爷家里，也去过聋奶奶家里，还去过三大爷家里。每次去三大爷家里借点吃的，三大妈都会让我帮忙扫地，或者摘菜，或者洗衣服才会给我。”
雨水刚刚说到这里，柱子就发起火来，说道：“这个阎老扣，居然让一个孩子给他干活，我又不是不还他！”说完就站起身，准备过去找阎埠贵家里理论。
张帆一把抓住他，说道：“柱子，冷静，急什么，听雨水说完。”
看到张帆拉他，柱子坐下，但是还是一脸愤恨的样子。
“小雨水，别管你哥，你继续说，你都跟三家接过粮食，有什么不同么？”张帆问向雨水。
“我也说不明白，但是每次都很不同。跟一大爷家借窝头的时候，一大爷每次好像都不是很开心，也不跟我说话，就自己在那里喝酒，一大妈倒是一看到我不用我说什么，就很 快的塞给我吃的，但是好像她也不是很开心，每次我从她家出来，都能听到一大爷跟他说什么声音很大，我也就不敢在去他家了。而且，借了东西之后，如果哥哥还没有还，我看到一大爷和一大妈就想躲着走，怕他们跟我要窝头。”小雨水一点一点的回忆着。
“你这孩子，就是想多了，一大妈对你多好。”柱子又开始说话。
张帆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他就闭上了嘴。
“每次去聋奶奶家借东西，他都要说好多话，我要在那里等很久，听他唠唠叨叨的说完，才会给我一个窝头。我站在那里很怕，怕他不给我，可是我真的太饿了，没有办法就只能等着。”
雨水说到这里，柱子又要说话，看到张帆的样子，就自动闭上了嘴。
“那小雨水去三大爷家借东西是什么感觉呢？”张帆继续问着。
“每次去三大爷家里借东西，三大爷脸色都很不好，嘴里念叨着家里吃的也不够了，还问我，一个窝头够不够，我说够了，他就让我坐在那里吃，还给我倒了热水。吃完之后，他就跟我说，窝头不用我还了，但是要帮他家做事，就让三大妈带着我做些扫地，刷碗，洗衣服之类的事情。做完了，就让我回去了。”小雨水说着。
“那小雨水什么感觉呢？”张帆问道。
“我说不出来，不过每次去三大爷家借东西，我都挺舒服的，不害怕，但是有的时候他家吃饭锁着门，我就借不到了。”小雨水说完了。
“那小雨水说说，这三家，如果你必须去一家借东西，你想去哪家借呢？”张帆问道。
雨水想都没想就说到：“我想去三大爷家里借。”
“为什么啊？雨水，你看一大爷，聋奶奶都不让你做事，也都给你了，你怎么不想去他们家里借。”柱子立刻问道。
“吵什么？雨水才多大，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柱子，你已经是上班的人了，以后这何家也要你顶门立户，传宗接代了，这点事情你也想不明白么？”张帆说道。
柱子想了半天，问道：“张哥，这有啥事情啊，这邻里邻居的借点东西不是很正常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事情。”
“哎！”张帆叹了口气，这脑袋，带不动啊，带不动。
“你这脑袋啊，我也不让你自己想了，就直接给你分析分析，你在想对不对。”张帆直接说道。
“这去一大爷家借东西，一大妈虽然很快的给雨水拿了，但是雨水虽然小，也是有想法的。每次借完之后，人家夫妻俩都吵架，雨水会怎么想，肯定想的都是因为自己，让人家两口子吵架了，那雨水心里能好受么？虽然帮助了雨水，但是雨水也很希望你快点把东西还了，以后最好也不过去借了，因为雨水不想因为自己让别人吵架。估计一大妈的感情更多的是同情，可怜和怜悯。”张帆说着。
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雨水倒是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说道：“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张帆不禁摸了摸小雨水的头，这孩子真懂事。
“再说聋老太太，每次虽然也给了雨水，但是每次都要说很多话，估计也不好听，用小雨水的话，估计都是什么丫头片子，赔钱货之类的。这样的情况，谁还愿意在过去借啊。”张帆继续分析着。
“再来说最后一家，阎埠贵家里，雨水去借东西，人家说的很明白，家里也生活的不好，也吃的就是窝头，还询问了雨水自己的意见，是不是可以。吃完之后，让雨水帮忙干活。这是为什么？”好吧，张帆也不指望柱子能回答上来，就自问自答的直接说了起来。
“人家这是在照顾雨水的自尊心，让雨水觉得自己并不是在乞讨，而是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这样，再有下一次的时候，雨水也能坦然的过去，路上见到了也能正常的打招呼。因为，这之中并没有谁欠谁，你明白了么？”张帆说着。
柱子明显理解不了，还在那里进行着头脑风暴。
小雨水，好像明白了，说道：“所以，就是我愿意去他家里，因为我并没有觉得我欠他的，他不是同情我，也不是可怜我，而是我自己用劳动赚到的粮食。哦！我明白了，张哥，你也是这样，让小豆子给你收拾鸡，之后再把鸡给他，这就是他的劳动所得，他接收了是应该的，因为这是他用劳动换取的。对么？”
张帆又撸了一下这小丫头的头。表扬道：“小雨水，真聪明。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有借有还。一般人就会像一大爷那样，同情你，可怜你，就给你些东西，但是从接受者的角度来说，心里并不舒服。还有些人就像三大爷家里这样，东西给了你，还要让你明白，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保护好你的自尊心，那雨水，你知道为什么三大爷家里有的时候吃饭锁着门么？”
雨水想了一下，说道：“是他家在家里改善伙食，吃好吃的么？”
张帆欣慰的一笑，又问道：“如果是在吃好吃的，锁了门，雨水会不会记恨他家呢？”
“不会的，院子里谁家生活都不是很好，能吃点肉，肯定要关起门来自己吃了。这是爹在的时候跟我说的，让我偷偷的吃，不要让别人知道。”雨水狡黠的一笑，很是精明。
“嗯，不错，是的，国家刚刚成立，谁家的生活都挺困难的。难得吃顿肉改善伙食，怎么舍得被别人要了去。他家里还有三个儿子，都是能吃的，有好吃的当然留给家里的孩子补补身体了，这都是应该的。但是，也告诉我们，就算我们要做好事，也要分的清，这个事情是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比如，家里的粗粮每个月都够，这时候如果有别人实在困难，吃不上饭了，咱们就可以借给他一些，但是，如果咱家生活也是一般，难得吃一次肉，那么这个肉就不是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这时候如果还是给别人，那就不是大方，而是装大方了。”张帆一点一点的说着，教育着小雨水。
小雨水似懂非懂的说着：“那就是如果我有两个窝头，我吃一个就够了，那么另外一个就可以借给别人。可是，如果我只有一个窝头，那么就不能借给别人，因为我如果没有了也会饿死。”
“就是这个意思，小雨水太聪明了。记住了，以后就要这样，有两个窝头才能借给别人一个，还要让别人帮你做事。”张帆夸奖着雨水。
看着，还在那里抓头发的柱子，张帆忍不住叹气，带不动，带不动啊。不觉得，踢了他一脚。
“张哥，你说的我大概都明白了，可是要如何分辨谁家应该借，谁家不要借呢？比如，你上次借给贾家一碗棒子面，第二天他就还了回来。可是当天咱们有那么多卤肉啊，咱们也吃不完，为什么不能借给他家呢？”柱子问道。
“柱子，这个事情就要仔细分析了，你愿意听不，愿意听我就跟你说说，不愿意听咱俩就喝酒！”张帆说道。
“听啊，听，我感觉听你说这些事，挺有意思的，还能学到东西。”柱子说着。
“好，那我问问你们俩，在你们父亲不在的这一年，你们的生活很不好，有的时候实在没有吃的了，需要跟别人家借，这个时候，你们会看到院子里谁家做了肉食就去借么？”张帆问道。
“当然不会，我爹告诉我们，别人家吃饭的时候不能上门。我就算在饿，也是等别人家吃完了，再过去借个窝头。”雨水抢答着。
“那这是为什么呢？”张帆问道。
“张哥，是不是，只有没办法了，才会出去借，而借来的东西是为了活命。”柱子说道。
“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一样，看到别人家过不下去了，肯定都是同情，可怜的。也都会借的，但是要看借的是什么，肉是要活命的东西么？”张帆说道。
柱子和雨水都点点头，好像明白了。
“另外，这都在一个院子住着的，谁家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是基本清楚的，比如，前院阎埠贵家里，一个月工资是三十多块，家里要养活五口人，贾家，贾东旭一个月也是三十多，养活三口人，总之，这个院子里的情况，心里都要有个数，所以，别听别人说的，要自己盘算，谁家生活困难，谁家生活还可以，都能想的出来。实在困难的，咱们有能力就帮一把，没有困难的还让咱们帮，咱们为什么要帮啊？”张帆说着。
貌似前世看的那些短视频，小说什么的，都说这个柱子被贾家吸了一辈子血，张帆就准备提前给他启蒙，让他学会自己分析问题。
这一趟话说完，柱子和雨水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继续喝了起来。
突然，张帆又想到秦淮如的问题，就想在问问柱子。说道：“柱子，你真以为那天秦淮如来我家里，就是真的要借肉么？”
柱子好像又愣住了，他也问道：“难道不是么？她拿了那么大一个碗，只有你家卤肉，明显就是想要肉啊。”柱子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你说，如果我把肉借给他家，他家会还么？”张帆继续问道。
“肯定不会，他家里跟这个院子很多家都借过东西，就没有还的，贾奶奶还跟我家借过一碗面，也没还，后来我爹就再也不借给他家东西了。”雨水说道。
“那小雨水，你说，如果我借给他肉了，他又不还，我会怎么办？”张帆问道。
“能怎么办，那贾老太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到了他家的东西根本要不出来，只能自己吃亏。”柱子终于开窍了，开始说道。
“嗯嗯，那你说，如果我不借给他家又会怎么样？”张帆再次问向柱子。
“那肯定就是骂你，那贾老太婆那张嘴，什么都能说出来，说你不尊敬老人，说你不团结邻居，说你奢侈浪费，总之什么话他都能说出来。”柱子直接说道。
“你看，你这不是都明白么！这哪里是来找我借肉的，这不就是过来恶心我的么！让我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最后我无论借与不借，得到的结果都是自己恶心。”张帆说道。
“还有这么多说道啊。”柱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你学着吧，这都是仔细盘算过的。”张帆说着，又举起了酒杯，两人继续喝了起来。
一顿饭，张帆在柱子那贫瘠的脑海中洒下了火种，只等待野火燎原了。
后面，两人都喝的有些多了，张帆踉踉跄跄的回家睡觉，柱子直接趴在床上睡了。还是小雨水，担负了太多，要给这两个哥哥收拾碗筷，打扫战场。
酒席中还发生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柱子问雨水，为什么不去二大爷刘海中家借吃的，雨水有些害怕的说，二大爷天天打孩子，他怕被打。
张帆笑了好久。还别说，刘海中这个打孩子，真的让他躲过了很多人家的借东西，就连贾家贾张氏都没从他家里借出来东西过。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也是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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