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至清！”
苏茶柒猛地惊醒，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纯白的房间，和闭眼前的景色一样，一片白茫茫的，却没有那样冷，那样窒息。
“又是医院吗......”
他懊恼道，无力的双手紧攥着洁白的床单。
我实在是太弱小了。
简直就是，蚍蜉戴盆，任重才轻。
他一没有狐归言、嬴以威那样的强大能力；二没有秦灵云那样强悍到足以平衡能力差距的体能和技巧；三没有刘苌青兄妹那种异于常人的智慧。
而先前那些小成功，也无非是运气和小聪明罢了。他没有谋士的算无遗策，也没有将领的运筹帷幄，有的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而运气，又往往让功劳掉在他的头上。
抓小龙的时候，跟踪被识破，是狐归言将他战胜的，而且，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导致了小龙死亡，从而失去了抓捕黑色童话的先机。
渝城的那一次，也因为部署失误，差点害死方辰和朱必达，如果不是袁野他们及时救场，他就要背上抛弃两条生命的罪孽了。
扬子省的决战，他迟了太多，让最好的朋友李雷白白牺牲，虽然破坏了葛天梁的仪器，阻止了爱新觉罗宣的再次进化，但目睹了他与轩辕严的一战后，是否破坏那些破铜烂铁，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陈品严那个案子，似乎也让他如同陆泽一样，有了难以祓除的心病；放任他逍遥法外，用自己的方式去惩恶扬善，究竟是对法的亵渎？还是对法的维护？
海上狗市明明是他们模因会的工作，可却牵扯了无辜的刘萌青入局，地下的那些诡异，时至今日还会在他脑海里回荡，对于尚未成年的刘萌青来说，这又会带来何种阴影。而春申浦军事基地里失窃的尸体、无法再回归社会的“肉狗”、至今没有打捞到的数名跳海罪犯，都是他久久无法平复的心事。
嬴以威的离去，几乎要成为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的不打不相识、陈品严案的通力合作、海上狗市的紧急救场，他们几人早已成为不可分割的挚友。可他却，在嬴以威被质疑的时候，没有与刘苌青一样顶着被处罚的压力维护嬴以威，而是透明人一样，默默地看着他离去，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终于，被钟至清传送到青藏高原的那一刻，积重难返的火山还是爆发了。
如果我是狐归言，我当场就可以与赓新哥一起回来。
如果我是刘苌青，一开始就会发现房间里的不对劲。
如果我是嬴以威，也不会一到高原就血管破裂昏迷。
而我只是苏茶柒，没有能力、没有智慧、没有体格。
反倒是被赓新哥救了回来，浪费了公共资源。
“在懊悔吗？”
窗外的冬风不算冷，却还是将一股提神的清新送进了压抑的病房里。
狐归言推开窗户，轻盈地跳了进来。
“狐哥，好久不见了。”
“嗯，是有些时间了。”
苏茶柒穿上一次性拖鞋，活动了一下腰背，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
狐归言关好窗户，他冷峻的双眼，也因为捕捉到了苏茶柒的失落，而温柔了许多。
“你在担心什么，工作吗？”
“算是吧，和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有些自暴自弃了。”
“中了陷阱的缘故吗。”
“嗯，从中陷阱开始，到气压差导致昏迷连累赓新哥为止，我都没派上一点用场。”
“但你也一直在场。”
“位置是杨或小姐发现的，门是赓新哥开的，我就像是漫画里的吉祥物一样。”
“但你还活着，不是吗。”
“只是活着而已，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死了多少遍了。”
狐归言坐在床沿，背靠着苏茶柒，仰头叹息道：“只要还活着，就不要辜负让你活下来的人。我面临过的濒死，比你要多得多。没有人一出生就是成功的，就连轩辕越也是经受了无数磨难才走到今天的，而那些逝去的生命，才是你应该活下去的理由。”
战场上失去了挚友的战士，更应该向着敌阵开炮。
天空下失去了亲鸟的幼雏，更应该飞向越高的梢。
每一个逝者都是在告诫你，不要漠视生命。
每一次失败也是在警示你，不要重蹈覆辙。
我十岁前所认识的每个人，都死在了我的眼前，可我却依然活了下来。
如果连我也死了，他们会难过的吧？
狐归言说了很多，几乎要比他认识苏茶柒后所说的所有话还多得多。
而苏茶柒，只是抱住双腿，默默地听着。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轩辕会长会让你来做这些事情，而且他为什么又能拿记忆这件事来诱惑你......其实，这都是他对你的历练，所以，你不要怕失败，只要尽你所能，别死掉，也别让其他人死掉，就足够了。”
在一片混乱的回忆中思考了许久。
“我大概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窗外的冷风吹过，他才发现，身后早就没人了。
“想通接下来的路线了吗？”
门口，司马赓新搭话道。
“赓新哥...谢谢你。”
他将那滴泪水强咽了下去，不能再露出任何软弱的一面了。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你在谢什么。”
他将报告单放在苏茶柒床头。
“有两个事情要告诉你，第一是，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减压症的轻微症状；第二是，能集总会的熟人告诉我，他们也要开始抓捕钟至清了，并且要全球直播他的死刑。”
“他们也来？能集会？”
在苏茶柒印象里，能集会都是些负责处理战后工作的和蔼大叔，几乎就是能力者中的警察。
“能集会没有你印象里那样简单，就好像警察中也有特警一样，能集总会的高层有一半是军方，据我所知，总会长安排给你的最终目标，就是搜集夏后国安通敌的证据对吧？其实他不止是能集总会会长，还是一名上将。”
“上...将？”
苏茶柒呆了几秒。
“言归正传，能集总会里有数个相当于特警的强能力者组织，而这次出马的，就是他们中最强的列山科。”
“那，我们要与他们竞争吗？”
“总会长的意思是，继续竞争。这次的钟至清案，影响层面是世界级的，谁能最先抓到他，谁就是英雄。他想让你当这个英雄，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嗯，谢谢你们，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茶柒站起身来，不久前还会感到眩晕，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是心理原因吗。
钟至清必须要由他亲手抓住，是给自己，给这个挚友，也是给每一个因为他的胡闹而受伤的百姓一个交代。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死掉，钟至清也是，我不会让能集会轻描淡写地处死他的。杨或小姐还在吗，我有办法抓到他了。”
半小时后，模因总会。
“对，我的能力是让自己的意识与电路、网络连线，从而控制互联网和机械。”
杨或蹲在电竞椅上，叼着已经吃了一半多的碎冰冰，一吹一吸，将它像气球一般玩弄着。
“那这也许会有用。”
苏茶柒想起了李雷的毕设，那是基于电路传播信息的全新理论。用能力者思想可以装载电子信息的能力，利用无法设防的电路，往有防火墙的内网甚至没有网络的机械设备里传输、盗取信息。
“呼...杨或姐，你可以试着，用电线找到钟至清吗？”
“电线？”
“对，赓新哥的技术人员之前已经尝试过了，但他的网址似乎是被隔离起来了，所以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地址。但电线是无法切断的，只要他生活，就一定要用电。”
“哦！你好聪明啊！”
杨或转椅面向电脑，刚要敲键盘，却又停了下来。
“但是...我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赓新刚才不是说了吗，能集会已经基本追查到了转移藏匿点的目标吗？如果要我扫描整个华北，至少要五天，甚至因为是人力扫描，还会有漏看的风险。以列山科的速往期度，基本上三天就能结案。而且，又怎么能确定他一定在华北呢？万一他的能力比较逆天，逃到了北冰洋呢？”
“所以，我们要找的不是钟至清，而是列山科。”
“噗！”
她吹气过猛，将碎冰冰喷了出去。
“什么？列山科？”
“对，只能麻烦你，去偷列山科的文件。”
“喂喂。”杨或转回椅子，拿一次性筷子敲着苏茶柒的肩膀：“那可是能集总会啊，这可是严重犯错，要是被发现了，我可就要进北方岛了！”
杨或气鼓鼓地指责着，她宽松睡衣的领口也因为嗔怪时的弯腰而耷拉下来，苏茶柒赶忙将头扭过去，避免误视。
“但是，我们别无他法了。”
司马赓新攥住杨或的手腕，制止了她那没有伤害的攻击。
“不行，我可不干！好事你们想不到我，背黑锅的事一大堆！上次去津门，明知道我不会开车！还去喜马拉雅山一日游，把我留在那，从车上呆了一天。要不是交警来贴罚单的时候看到了能集总会的标，我和你的破车，就只能回来其中一个了！”
她转而踢打司马赓新，但司马赓新只是抬起手来，挡在她领口上。
“我一个人承担。”
苏茶柒突然说：“既然轩辕会长要把功劳给我，那一切风险也要由我来承担才对。你放心，杨或姐，虽然我相信这个方法一定不会让你泄露，但我还是会承担一切风险的。到时候，不管是北风岛还是什么‘南方岛’，我一个划船去。”
“嗯...”
他二人同时看向苏茶柒，杨或也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哈哈，北方岛可不是什么岛......不过你这样打包票了，我就试试吧，既然总会长要培养你，那以后升官了别忘记给我这边多安排点自动贩卖机。”
说完，杨或将双手按在了键盘上，她没有打字，而是任凭那闪烁的屏幕倒映在自己眼前。
她双眼失去了高光，仿佛变成了雕塑。
而杨或的视野，也从那明亮的屏幕，变成了无数跳跃的字符，进而变成了无数交错纵横的电流，最后变成了无数跳动的电子，终于，随着一阵黑白闪烁，她的意识已经潜入进了能集总会主楼的某台电脑上。
“喂，为什么电脑上没有摄像头。”
她的视野从电脑屏幕中来回挪动，寻找着一切有用的情报。
“我看看，哇！什么东西？最顶级的cpU却配上了最烂的显卡？这电脑要是把显卡拔了，性能得翻两番。不对不对，我要找的是...ok，这台电脑是b-104房间的，那么，谁是监控室呢？”
她顺着电线继续移动，终于在某处锚头上暂歇了一刻，她已经成功黑入了能集总会的内网，接下来就可以用她最擅长的网络技术了。
监控室！我来了！
她的意识如潜泳般跳进了通向监控室的网线中。
终于，近百个监控画面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列山科...列山科...档案室...档案室...找到谁都行...”
她哼起歌来，一个个对比着房间的布局。
“哦，档案室...喂，都2312年了，怎么还在用纸质档案啊？”
说完，她继续找起了列山科的位置。
“哇，好漂亮的姐姐，气质和姬妤姐好像，但还是差了些意思...哦，等等，她胸前的名牌...列山科，沮溦？找到了？”
她立刻潜入了沮溦的笔记本，并且精确地获得了钟至清甚至渔网方案的全部内容。
“哦耶！收工回家！”
她欢呼道，同时不忘用笔记本的摄像头仔细端详一下这个漂亮妹妹。
“呼呼，人活着就是为了看美女的。”
她仔细观察着沮溦，她并不是姬妤那样的冷淡黑长直，而是一副知性的模样，刘海也是更加松散慵懒的感觉，颜值上，能打9分吧，比起我们姬妤姐姐的10分还是差不少呢。
杨或回忆着姬妤的相貌，正春心荡漾着呢，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与沮溦对上了几秒。
让她猛地惊起，能力也解除了。
“怎么了？”
见她冒了一头冷汗，司马赓新赶忙将纸巾递给她。
“我找到情报了，但我似乎被发现了...列山科的一个姐姐和电脑里的我对视了。”
“对视？是错觉吧？你在电脑里，怎么可能看到的？”
“希望吧...我总感觉有些担心，苏茶柒，你快点把钟至清抓回来吧，说不定真被发现了，也能戴罪立功呢...”
而列山科那边。
沮溦郁闷地看着电脑摄像头，嘴里嘀咕着什么。
“怎么了？沮溦同志。”
亓人元刚好过来接水，看到了一脸疑惑的沮溦，忍不住凑乎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会开线上会议的时候，要怎样把摄像头挡住，不想被人围观。”
看来，只是虚惊一场了？
不过，杨或可是确确实实地将情报全部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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