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誓师大会，是在苗寨最为热闹的长宁街中央举行。
两侧的商铺免费提供了吃食，最中央搭建起了一个宽敞的看台，看台下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整齐座椅，供所有寨民们观看。
忍冬跟在绿盏身后，时不时惊呼两声：
“没想到这次大会竟然能够煽动所有商铺参加，也不知道神怒公可许了他们多少好处。”
要知道长宁街的地租不便宜，因此就算只是吃食，价格也不会低。
绿盏倒是丝毫不意外。
不论是从最开始天门九问的开启，还是现在的誓师大会，都不难看出神怒公的势在必得。
忍冬吞了口唾沫，感觉口干舌燥。
她鼓起勇气，学着阿娘安慰自己时的样子，将身体向绿盏挪近了一点。
“圣女，”她恳切地说，没办法告诉对方这对她有多么重要，“我相信您一定能赢。”
“我知道的。”绿盏说，愉快地笑起来，“我不会让你输的。”
忍冬暗中投靠，无异于是背叛了神怒公和噬刹婆两位巨头，她自然心中惶恐不安。
毕竟，她这样的做法，基本上就相当于把她和家人的身家性命都交到绿盏的手中。
“圣女，这边！”
远远的，柘荣对着绿盏两人招了招手。
他站在第一排座位前，而噬刹婆已经坐在了第一排最中央，见状也和蔼地对绿盏点了点头。
绿盏顺着柘荣的指引，坐在了噬刹婆的身旁，“婆婆来得真早，反而显得我有些散漫了。”
噬刹婆拍拍绿盏的膝头，“年纪大了，就不怎么要睡觉，我想着闲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早点来呢。”
“婆婆睡眠不好？”绿盏显得极为关切，伸出手试图摸向对方的手腕，“我跟着李神医学过一些医术，不如让我……”
谁知噬刹婆倏地收回手，让绿盏摸了个空。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直到绿盏笑了，周围的空气才再次流动起来：
“哎呀，我也是关心则乱。寨子里有苗大夫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婆婆的身体又怎么会有事呢？还请婆婆原谅我的唐突。”
噬刹婆也作不好意思状，“是呀，除了苗大夫，我还真没让别人给我看过。绿盏，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绿盏露出一个假笑，“那是自然。”
人的脉象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可以反映出许多隐私。
大到武功路数，小到身体情况，甚至连最近吃了什么都能够彰显出来。
噬刹婆反应这么大，只怕也是担心绿盏会从中看出什么来。但具体她害怕的是什么，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绿盏暗中记下这一点，等日后有机会了，她定要想办法从苗大夫口中套出来。
几人身后的座椅陆陆续续地被塞满了，绿盏也在噬刹婆的介绍下，认识了大襄苗寨另外四位长老——分别是苍南、岳东、池西、绍北。
不过噬刹婆小声地提醒，“不必把他们四个看得太重要，有什么事你问我便好。”
绿盏点头称是，目光在东南西北四位长老身上不着痕迹地移动着，努力将他们的脸和姓名一一对应。
眼看距离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除了噬刹婆身旁的两张座位还空着之外，其他对方都已经满满当当。
寨民们难掩内心的激动，但仍规规矩矩地坐着，就连一些年纪极小的孩童也不例外。
噬刹婆抬头望了望时辰，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声：
“神怒公也真是的，平日里没有时间观念也就算了，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让几位长老和这么多寨民等着，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她刚刚才让绿盏不要把几位长老太当成一回事，但转眼间又把他们作为攻讦神怒公的借口，这样两面三刀的态度着实令人不舒服。
绿盏并不接话，垂下脑袋装作打瞌睡的样子，几位长老却没有让噬刹婆的话掉在地上。
苍南附和道：
“噬刹婆说得有理，这么重要的场合神怒公也没有提早一点来，实在是有些不庄重。”
噬刹婆立刻给了他一个微笑。
而池西玩味地望了苍南一眼，好像他刚说了什么很蠢的事情似的：
“神怒公贵人事多，自然是将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只要能及时赶到就好了，早不早来的又有什么重要？”
“池西长老此言差矣，关键点不在于时间，而在于态度。”
岳东不带讽刺地笑笑，但说出的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若是连这最基础的事情都做不好，我们又如何能把整个寨子交到神鹿公的手上？”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其他寨民们都在看着呢。”
眼看几人之间的氛围越发剑拔弩张，一直没有说话的绍北长老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他眯着眼睛向远处一看：
“哎呀，神怒公到了！时间也刚刚好，这下子大家谁都不用争了。”
噬刹婆也在此时向苍南和池西使了个眼色，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直接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不论什么时间到，只要到了就行。”
说完，她第一个站了起来，笑着问好：
“神怒公，你可算是来了，你不到的话，我们都不敢随意开始呀。”
噬刹婆又扯了绿盏一把，绿盏作出才醒的模样，慢吞吞地跟着站了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阵交锋，但绿盏也看出来了：这东南西北四位长老，都有各自的立场。
苍南和岳东大抵是站在噬刹婆这一边，池西力挺神怒公，而绍北比较圆滑，目前还没有表露出明确的趋向。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站位，实际上他们到底支持谁，还有待商榷。
不过即使是明面上，能够拥有两位长老的支持，噬刹婆的势力还真有些不可小觑呢。
毕竟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不会是傻子。
刚才的一段插曲，神怒公暂且不知，只是维持着一贯高傲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浮光，坐在蚩薇旁边吧。她年长你几岁，记得等会儿态度要尊重些。”
“蚩薇姐好。”
浮光干巴巴地问好，脚步在掠过柘荣时，情不自禁地放慢了一步。
只要他看过来一眼，只要他的眼里有那么一丁点担忧，只要他能够问上一句……
她就别无所求了……
浮光在心底小声地期盼着。
看过来吧！
看她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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