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卿忙出声拦住她：“婶子，下次吧。我捡了菌子，还要回去照顾阿婆呢，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
“那好那好，你们赶紧去吧。下回可一定记得喊我们家阿花一道上山啊。”李婶子那豪迈的嗓音就像铜锣一般在两人身后地响起。
直到两人拐上进山的那条路，就遇不见什么人了，林幼卿才松了口气。
她自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一个塞给了杨二妹：“这会没人，咱们俩趁热吃了，好有力气上山。”
林幼卿已经开吃了，见刘二妹还在发愣，于是催促道：“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你可别说你不饿，快吃吧。这是我自河东县城带回来的，我吃了好吃，专程带给你的。”
杨二妹昨晚被罚没吃晚饭，这会见到白生生冒着肉香的大包子，一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就没推辞，学着林幼卿的样子啃起来。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别一口就吞下去。
两人吃着包子，脚下步子不停，没一会就进入了葱郁的山林。
清晨山上的空气异常清新，耳畔不绝的鸟鸣声一路相随，忽然在乱啼的鸟鸣声中，隐约能辨出有男子的读书声。
不多时，那诵读声，越来越清晰响亮起来。
“咦，这么早就有人在背书，还是在山里面。”林幼卿不由嘀咕出声。
杨二妹经常出入山林，这个自然难不倒她：“这是张秀才，前年他阿爹不在了后，就从书院回来，在坟地不远处搭了间草庐，给他阿爹守孝，早上就来这边林子里念书。都说他是方圆百里最会念书的读书郎，听说书院里的夫子都夸他有状元之才。要不是他阿爹去年不在了，耽搁了他科考，他都是举人老爷了……”
可能这位张秀才的确是西柳庄里的风云人物，知名度不是一般的高。
杨二妹提起他来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显得谈性十足，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绝少能从她脸上见到的笑容，温和中带着些羞涩。
在她的讲述中，林幼卿也算对这位张秀才的情况有了些详尽的了解。
家中阿爹去逝，阿姐已出嫁，只余母亲与一双弟妹。他本人虽尚未定亲，但县城与镇上以及庄子里愿与他结亲的人家不可胜数，然而他曾放言不考中进士绝不成婚，并为此推拒了众多上门提亲的人家。
即便如此也没能打消求亲者的积极性，三不五时地仍有人上张家说亲，想着他或者某天能回心转意。
“也不知，张秀才最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过王财主家那个爱哭鼻子又爱发脾气的小姐，多半是配不上的。”末了，杨二妹幽幽地道。
这王财主便是西柳庄唯一的地主。
家里良田数百亩，且镇里县里都有他家的铺子，在方圆百里都是数得着的财主。这位王财主自然也打过张秀才的主意，为了把小女儿嫁入张家，曾不止一次地让媒婆上门说亲，还扬言会为女儿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林幼卿促狭地道：“财主家的小姐都入不了他的眼，难道要配个官家小姐不成？不过，他要是配了别的姑娘，你不伤心吗？”
杨二妹的脸倏地就红了起来，讷讷地道：“我……我，你这话怎么说的，哪里就轮到我伤心了。张秀才将来是要做官的，自然也要配个官家小姐。”
不想杨二妹竟有这般不俗的见地，比起那些一味想攀上潜力股的提亲者，倒是通透得多。
林幼卿情知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即便杨二妹爱慕那位张秀才，就两家的处境而论，多半也是空想。
除非那位张秀才与杨二妹看对了眼，情投意合，非她不娶，并且能说服他那位望子成龙的母亲。
但在这个结亲讲究须遵从父母之命的时代，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她又何必在二妹的伤口上撒盐呢？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两人并未碰着那位张秀才，三拐两转之后，就连那清朗的诵读声也渐不闻了。
新雨初晴，山道并不好走。
林幼卿在绣鞋外面套着双草鞋，与脚上只着草鞋的杨二妹一前一后地走在湿润的山间小径之上。
很明显她拖了杨二妹的后腿，但杨二妹并不催她，只时不时地提醒她哪一段路比较陡要慢些走，哪里又该小心些别被旁边的植物长出的倒刺勾到了。
约摸花了半个多时辰，中间歇息了三回，杨二妹才止住脚步，指着树丛下的一丛丛菌子道：“这里是最近的一处了，前两天我刚捡过一茬，这会又长出来了，咱们就在这附近捡。”
树底下与灌木丛中大部分是草菇，也能见到少量的香菇、鸡腿菇，还有枯树上的黑木耳，都是些寻常的菌类，作为一名菌菇爱好者，林幼卿自然认得。
前世她每次去菜场或超市买菜，一看到各色鲜嫩的菌菇就忍不住想买。
油煎过的菌子最是美味。
林幼卿不仅喜食菌子，还觉得生蘑菇的味道特别好闻，别人说那是因为她喜欢吃蘑菇所以才觉得好闻。
但她不以为然，觉得大抵是自己的身体喜欢吧。
或者说，这种对于蘑菇的偏爱，是基于她身体内部需求的一种外放。
倘若一个人抓肝挠心地吃什么，多半是因为他身体需要这种养分。
譬如，女人一旦怀孕口味就变得很奇怪，有的孕妇就特别能吃酸，别人觉得能酸倒牙的柠檬或者酸李子，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酸。
林幼卿觉得她对蘑菇的偏爱，就很类似于这种情况。
不过，据说野生菌才是好吃的天花板。
可惜一直无缘品尝，如今她倒是可以一饱口福，也算得偿夙愿了。
昨天一听杨二妹上山采菌子，她就忍不住心里的小激动，毫不犹豫地要随她一起上山去采野生菌，见识一下天然菌菇长在野外的样子，与不同菌子的生长环境。
林幼卿卸下肩上的小背篓，掏出帕子擦了额角的汗水，学着杨二妹的样子欢快地捡蘑菇。
她故意在二妹身后的地方，先挑认得的捡，有一些她觉得眼生的或是拿住准的，就需要经过杨二妹鉴定之后才敢捡了。
她像个快乐的小仓鼠往背篓里捡一些，再悄悄地把每一样菌菇连同带有菌丝的土壤一齐收进空间的花圃中，期待它们能在那里安家落户、繁衍生息，日后便可随时供己取用了。
背篓里的蘑菇堆的半满后，林幼卿的兴趣就逐渐被周围的树木与植物吸引过去了，寻思着能捡些什么山货。
这是上山之前就已萌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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