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江子离重重挥出一剑，将孟月打落至山腰一处还算平整的地上。
浮尘扬起又散去，直到露出山腰上的景象。
孟月用不渡寒支撑着站起，仰头看向山巅，江子离正站在那处低头看她，眼神晦暗不明。
她不知道江子离在想什么，或许是她的死法。
毕竟在这生死场上，没有谁会真心愿意另一人安然无恙。
在江子离身侧，是无数位跟随他前来征讨浮梦阁的修灵者。
隋荆玉，南舒月，林樱樱，潇湘秦，沐瑾，牧野驰，凌战烨，钟离滢滢，秦悦，沐燕曦，蓝海……
好多好多人，有她在仙灵学院的同学，有她参加全大陆修灵者大赛时的对手，有六大家族内的一些旧识，更多的却是一些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们都是来杀我的吗？”
孟月笑着问，笑容里满是讽刺。
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一直是孟月就好了，身为浮梦阁少阁主，一生都待在浮梦阁，生是浮梦阁的人死是浮梦阁的鬼。这样，她不会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过去，在与这些人站在对立面时也就不会那么难过。
余笙和孟月，本就不该是一个人。
可偏偏，她们就是一个人。
“你罪大恶极，无可饶恕。”
人群中，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孟月没有回答，她仰着头看他们，心中一片绝望。
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抬头仰望，天边是一轮残阳，风还在刮着，树叶随风飘落，好似故人陆续凋零。
回首，敌人剑拔弩张，箭已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取她性命。耳畔仿佛能听见他们胜利后的欢呼。
孟月苦涩一笑，抬起左手，向江子离挥了挥手，好像是在告别。只是不知要告别的，是当年那个清澈纯真的白衣少年，还是桀骜不驯的自己。
随后，她再度拿起不渡寒，朝着江子离攻来。
…………
又是一轮战罢，孟月重重摔在小溪里，溪水潺潺流过，打湿她的战袍，冲刷她身上的血迹，也一点一点侵蚀她的意志。
她伤得太重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溪水在她身上流过。
不久后，江子离在小溪旁降落，他手执凤鸣剑，满眼悲伤。
江子离走到孟月身侧，缓缓蹲下。他看着她，看着穷途末路的她，重重叹出一口气，手中凤鸣剑已高高举起。
“孟月，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这样问，眼中带着一点点难过，又有一点点期许。
闻言，孟月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举起，抚上江子离的脸颊。
她说：“若如初见。”
人若永远如初见时一般该有多美好。那时，她明媚、肆意、桀骜不驯，他赤忱、热切、意气风发。
江子离闻言苦笑，眼泪自眼角滑落。
凤鸣剑，重重落下！
…………
“孟月，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回头路。”
望着天边远去的身影，江子离以剑撑地，大口喘息着，脸上欢愉难以掩去。
他在议政殿前长跪十日，得知轩辕明懿要在战后清算六家十二族，又主动献出整个江家，终于求得恩典，让轩辕明懿答应放孟月一条生路。
昨天晚上孟月说“六大家族不会放过她，轩辕皇室不会放过她”的时候，江子离就想将真相说出。
可他懂孟月的骄傲，纵使将真相告知孟月，她怕也不会答应跟他离开。她只会选择死在追寻光明的路上，不会愿意堕入黑暗。
她就是这样清风霁月的一个人。
而他恰好，爱这样的她。
所以他尊重她的选择，将大战进行下去。又因为爱她，设计让她假死脱身。
令江子离意外的是，冷若雪竟然会来到这里。
似乎早知江子离会这样做，在孟月重伤晕厥以后，冷若雪出现了，对江子离说：“我来带她走。”
江子离本不愿将孟月交给冷若雪，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身为联盟统帅，很难当着所有人的面悄悄把孟月带在身边。
让孟月跟冷若雪走，是最好的选择。
他最终还是同意了，眼睁睁看着冷若雪抱起孟月，离开云浮森林。
等到冷若雪的身影彻底消失，江子离转身往云浮森林最高的山巅走去。
修灵者们都在山巅之下，等待着他的好消息。
他踏上山巅，高举起凤鸣剑，对所有人宣布：
“孟月已死！众将士听我号令，攻入永夜城！”
说完这番话，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自山巅直直坠下。
…………
云浮之战结束不足十日，轩辕明懿便开始清算六家十二族。
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不为过。
他不知是从何处得来了各大家族成员的罪证，一家一家清查过去，凡有罪者，押入长安择日问斩。
洛阳江家是第一个被清查的家族。
族中老者不愿乖乖配合，一个两个摆足了架子要抗命。负责办事的使者却拿出了江家家主令牌。
“此为江家家主令，凡江家所属皆不得抗令，违者视为背叛家族。”
有江家令牌在手，皇室使者清算起江家来便利了不少，短短七日抓走了江家一半成员，押入长安。
待到皇室使者离开以后，余下族老拿着江家家主令气势汹汹逼问江子离。
江子离懒得掩饰，直言是自己把江家卖了。
“皇室有备而来，江家，不可能独善其身。”
“无论如何，你都是背叛了江家，背叛了我们！”
“是又如何？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当日，江家族老与一众成员共同商议后，一致决定废除江子离的江家家主之位，将他的名字从江家族谱中除去。
第二日，江子离被逐出洛阳，并终身不得再入。
洛阳城城门前，江子离回头看了一眼再也不能归去的故乡，心中唯有庆幸。
只要能保下孟月，他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更何况区区一个江家。
也不知冷若雪带着孟月去了何处，他此生是否还有见到孟月的可能。
江子离不知，却心怀希望。
他相信他们总有重逢的一天，而他，会一直一直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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